苏洄摇了摇头,安静地跪在外婆跟前。他的脸色苍白,嘴唇没有血色,脖子上缠着纱布,看上去毫无生机。
“外婆……”昨天吵了太久,苏洄的嗓子也哑了,说话也没力气,“你让我出去吧……”
外婆实在是看不得他现在的样子,心急如焚,一说话就哭了,“小洄,你……你现在这个样子,外婆怎么放心啊!”
苏洄垂着眼,面色凄然,“我不闹了,我想见见外公,认错……我要去认错,你让我去吧……”
外婆看着他,心中难过,却又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找来护士,打开病房大门。
苏洄也没有力气再闹一场了,他被外婆搀扶着,从自己的病房走到外公的病房,每一步路都很艰难。
发了一次疯,苏洄才知道,原来发疯也没有用,什么都没用,无论他做什么,都不可能撼动他们的决定。
昏迷了一夜的他,没有做任何梦,只是在清醒的瞬间想到了宁一宵的故乡,想起宁一宵在那间破败土房里,吃着元宵,靠在自己怀里哭的样子。
苏洄突然间什么都不指望了。
他来到季泰履的病房,看到妈妈正给他倒水吃药,徐治也在一旁同他聊天,忽然产生了一种怀疑,这个家好像没有自己,或许反而更好。季亚楠是第一个发现苏洄过来的,她连忙放下水杯,跑来给苏洄开了门。
“醒了?怎么就这样跑过来了?”她慌张地看向外婆,“医生看过没有?”
苏洄没回答,走进病房里,来到季泰履面前。
他看上去和昨天判若两人,很冷静,好像吊着最后一口气,整个人像一张薄薄旳纸。
苏洄发现,季泰履原来这么老了,满脸都是褶皱和纹路,换上病号服,根本看不出他年轻时有多威风凛凛,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固执老头。
“你还来干什么?”季泰履想到昨天发生的一切,嘴唇有些抖,“是不是要赔上我这一条老命才罢休?”
说完他又咳嗽起来,季亚楠过去拍了拍他的后背,“您别说了。”
“我不说?你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在医院当着这么多人就敢动刀子,怎么不一刀捅死我?!”
苏洄面无表情,双手垂在身侧,哑着嗓子开了口,“外公,对不起。”
季泰履看向他,也不说话了。
“我知道您很生气,您可以生我的气,我错了,这次是真的知道错了。”苏洄漠然地说着违心的话,每说一句,都要深呼吸,否则无法继续。
“我……我听您的,都听您的,去上海,好好治病,我都愿意,我和他分手,不来往了,真的,我发誓。”
季泰履凝视着他的脸,一言不发。
苏洄觉得自己已经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心脏也是麻木的,他只想好好地说完这些,替宁一宵求最后一点本就属于他的东西。
“外公,我只有一个很小很小的要求,就一个,可不可以让他顺利出国?您也信佛,就当是积功德,您让他走吧,反正出国了就正好见不到了,可以断得更干净,不是吗?”
病房里的寂静维持了十分钟之久,对苏洄来说却度秒如年。
多日来的僵持,季泰履终于以获胜者的姿态,给出些许松动,但却还是命令的姿态。
“你尽快提出分手,明天我们就准备搬去上海,我给过你时间,你自己不珍惜。”
苏洄点了点头,“可以,您答应我就行。”
他说完,转身打算离开病房,出门前的一刻再次听到外公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