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半章回忆杀 (第1/2页)
这俩人活像来打劫的,一小桌的饭菜让两人顷刻间洗劫一空,沈照识趣地去洗碗,贺遂川则陪着沈奶奶在没有柏油的土路上遛弯。
沈奶奶与贺遂川算得上熟悉,从前她心里揣着指腹为婚那一套,如今思想有所转变,但只要是见了面,她便几乎是把这孩子当亲孙子来待。
她终究是年迈的,步履蹒跚,身子佝偻,而身旁的年轻人,步伐矫健,身姿挺拔。
可贺遂川下意识矮着身子,微微搀着沈奶奶,他们都没有说话,两人差了快五十岁,走在路上却丝毫不见那岁月鸿沟的影子。
好像中间有一道无形又无声的桥自然而然地将他们连在一起,那介质不是血脉亲情,谁也说不清那是什么,却温暖而又亲切。
沈照洗过碗走出来,刚好撞见他们的背影,她不知道这样的姿势久了,贺遂川会不会觉得乏累,可她看着看着双眸竟有些酸涩。
自从父母离婚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回来看过奶奶了。
沈奶奶心里清楚自己的儿子沈慎之是个什么样的人,那是个是非不分的混球,欠债酗酒,他是样样都沾,沈家大半的家产都被是因为他赌球赌光的,沈老爷子也几乎是被他给气过去的。
当年他追求程郡时装得多人模狗样,背地里就有多顽劣不堪。
他们都心照不宣地不去谈论过往的事,只坐在庭院里,看满天繁星,一弯新月。
那天夜里,沈照不知怎么,竟梦见了贺松,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沈慎之和程郡离了两回婚,这其中经历过多少坎坷纠葛,犹豫妥协,怕是只有局中之人才能体会,这事僵持了近两年,这桩婚姻才终于走到了尽头。
沈照原本以为自己会跟着妈妈,她一直这么想,哪怕不住大房子,哪怕要跟妈妈躲到桥洞里住,她也要跟着妈妈。
可她偏偏被那个混得不能再混的爸爸接走了。
因为她爸爸再不济也有个靠老爹得来的工作,有从前的那些朋友接济着,还有栋别墅,即使后来也卖了,为了给他新娶的女人买车,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至少那个时候它还是在的,再怎么样也苦不着她,但要是跟着妈妈恐怕温饱都成问题。
但是年幼的沈照哪想得明白这些利害,她只觉得妈妈是不想要她了。
那天贺遂川照常在家里写作业,他向来可以一心二用,一边算数学题,一边听着门外的动静,周媛和贺松在说着沈家的事。
就在这时候,贺家的门被敲响,贺松去开了门,只见沈照风尘仆仆地站在外面,似乎走了很远的路到这里,她的衣服便是灰尘,脸蛋和眼睛都是红的。
沈照跑出了沈家别墅不知道该去哪,妈妈又不要她,她只能依着惯性来敲贺家的门,她仰头看着面前这个男人,警惕又小心地问:“你是谁?”
她不认识贺松,因为贺松回家的次数实在太少,也不知那天怎么那么巧,刚好赶上他调任回到柏舟,两人这才第一次相见。
贺松觉得有趣,有个小女孩来敲他家的门,却问他是谁,他在心里笑过,然后蹲下来,极尽温柔地说:“你就是沈照吧,我听说过你,我叫贺松,是贺遂川的爸爸,你有没有听说过我啊?”
沈照忽然就哭了,豆大的泪珠不停地往下砸,这可把贺松吓坏了,急忙把周媛喊过来,两人好一顿哄。
没人知道沈照在自己爸爸家经历了什么,怎么问她也不说,只是哭,也没人知道她在哭什么。
她其实是在哭贺松说话的语气,那样温柔和蔼,像一阵害怕吹掉了花瓣的风,为什么自己的爸爸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他偏偏是贺遂川的爸爸?
而贺遂川那时正在窗子里看着,看着两个大人为着一个小孩忙的团团转,他从小听话懂事,从来没让父母操过心,可他也想爸爸妈妈这样把他当回事,这样耐心地哄他。
他的爸爸很少回来,可一回来就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另一个小孩身上,他打心眼里嫉妒,讨厌这个抢走他宠爱的女孩。
后来贺松在沈照的包里翻到了她的笔记本,本来是想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却意外发现她字写的好看,的确是好看,年纪尚轻,笔锋就已经成形,锋芒毕露。
贺松在法方面有一定的造诣,他主动要教沈照写字,沈照也不哭了,将眼泪擦干净,规规矩矩地叫了声师父。
她那时候想的是,那就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吧。
而这也是贺遂川写得一手破字的原因,他那时候赌气不愿意练字,周媛和贺松见他学习好,也就没太管写字这事,等到再长大一些,那种浑然天成的丑字就已经形成,想改也就难了。
鹤唳镇的那一夜,贺遂川和沈照各自陷入回忆的深海,其中潮来浪去,翻涌不歇。
第二天一早,学校特地派了辆大巴车来接他们,这着实有点隆重了,但是把学生弄丢也确实不是小事,他们都安然无恙倒还好,若真有了什么事,学校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从大巴车上走下来一个男人,两人刚走出院子,一见来人便都愣在了原地。
“爸。”
“师父...”
他们几乎同时开口。
贺松步履匆匆地朝他们奔来,全然没了昔日里的儒雅和冷静,他来到两个孩子面前,一把抱住了他们。
“真是担心死我了...”
这实在是太大的惊喜,谁也不会想到贺松会在这个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