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良久，密不透风的黑暗中传来他的一声叹息，伸出将她散落在唇角的碎发勾到了耳后，重新为她盖好被子，接着走了出去。 — 床头灯暖色系的光芒打在女人露在外面的白皙小脸上。 睫毛慢慢颤动了几下，从嘴角溢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嘤咛，终于那双眼睛睁开来，露出栗色迷蒙的瞳孔。 她怔怔的目光盯着天花板，刚睡醒的大脑缓缓启动—— 她怎么就稀里糊涂地睡着了？ 微微侧头，目光落在一旁亮着的床头灯，来电了。 从床上起来，经过一夜的休息身体的疲惫消解了大半，只是大概是因为穿着衣服睡得有些不舒服。 翻身下床，穿上拖鞋走到窗前，一把拉开窗帘，刺眼而炽热的阳光瞬间倾泻进来，她没忍住眯住眼睛。 脑中忽地回想起来昨夜被黑暗中的未知东西吓得屁滚尿流爬楼梯的窘样儿，白皙的脸颊泛起一抹红。 不长的楼梯，她却跑得顾不上其他，拖鞋东飞西落，连挂在身上的披肩也在即将踏上二楼的那一刻从身上滑了下去。 明宜深吸一口气，从窗边离开，刚刚转身，动作却蓦然停住。 缓缓垂下头去，目光落在脚上穿的鞋子上，微微一怔，接着在房间里逡巡一圈，最后在摇椅上发现了自己的披肩。 是谁……给她捡回来的？ 明宜眉头轻蹙。 她睡觉一直有开床头灯的习惯，但是昨天匆匆忙忙跑进来之后她立刻就钻进了被子里，根本没有按过开关。 所以…… 她看向亮着的灯，目光多了几分探究，是有人帮她把东西捡了回来，还把灯打开了。 脑子里突然就浮现出无数恐怖片里的惊悚套路，联想到昨夜楼梯口的遭遇，她的眸子微微一滞，接着瞳孔颤动。 想到这里的明宜片刻也不敢停留，直接冲出了卧室。 鬼知道这房间里有没有藏心怀不轨的人，哦不，是这房子里到处都有可能藏人。 她腾腾腾地下了楼，边走楼梯边冒冷汗，顺便在心里谴责自己，这种情况下也能美美睡一夜也真是心大得没边了。 可没等她下完最后一级台阶，视线中出现了一个圆滚滚的小东西慢慢移动到了楼梯口，成功将她堵在了那里不上不下。 在明宜瞪大的眼眸中，z1“嘶嘶嘶”地挪得离她更近了些，这声音如此熟悉，熟悉得一下就能让人联想到昨晚。 明宜紧绷的身体忽然就慢慢松了下来。 眸子渐渐恢复平静，低垂的视线落在它身上，好像刚才那个急着逃离的人不是她一样。 球体上的两只小眼睛弯了弯，用郑重其事的机械音说道：“夫人您好，我是智能机器人，代号z1，很高兴能为您” 剩下的服务二字是在空中发出的，z1一阵天旋地转，从楼梯口飞到了沙发旁边，圆滚滚的身体撞在上面发出了一声惨兮兮的“砰”。 明宜收回脚，然后越过最后一级楼梯，悠然地朝还在努力调整方向的z1走去，最后停在在它面前。 一只脚霸道地踩在它头顶，终止了和地面摩擦时发出的“嘶嘶嘶”声，明宜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它，目光冰冷。 “就是你这个狗东西吓得老子？” “遭受攻击警报！遭受攻击警报！”已经静音的手机发出尖锐的提示音，那是z1机器人遇到攻击时才有的报警声。 z1是最先研发出来的产品，在拿到手的第一天周闻津就和它进行了实时关联，此时满会议室的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嚎叫的手机上，一时惊讶无比。 周闻津一把抄起手机，浓眉紧缩，深沉的眸子紧锁着屏幕。 z1只有在遇到危险情况时才会报警。 在其他人讶然的目光之中，周闻津迅速起身，拿起手机朝外走去，步履快得生风。 从没见过老板如此不淡定的下属们怀着好奇一路目送。 周闻津刚踏出会议室大门，z1发来一条视频通话请求，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点了同意。 这是遭遇袭击后的程序，只有他这边可以单方面看到对面的画面。 可接下来看到的内容却出乎他的意料。 忽然跳转出来的视频界面中，女人站在上方，眯着眼睛，有种气势迫人的意味。 下一刻一只脚覆盖上来，整个屏幕被拖鞋鞋底笼罩。 女人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就是你这个狗东西吓得老子？”
周闻津的脚步蓦地停住，轻挑眉头，看视频画面重新恢复明亮，然后明宜漂亮得张扬的小脸疾速靠近，直到整个屏幕被充斥。 他想明宜一定不知道z1有视频通话的功能，要不然她绝对不会允许自己靠镜头如此近。 那双圆亮的猫眼像是没有任何阻碍地直接和他对视上，栗色的瞳孔状若琉璃，此时冷冷的却又透着股霸道劲儿，漂亮得让人心里一空。 粉嫩的嘴唇开开合合吐出一句话来：“你打哪儿来的？”语气也冷得吓人。 周闻津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看她端出的这副刑讯逼供的架势，不知怎么就联想到了z1幼小的身体被她狠狠压制的场景。 怎么看怎么像野猫炸毛追着毛线球打。 薄唇再也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压抑的笑声从喉咙溢出来，他抬手修长的手指抵在侧脸。 明宜越看它越来气，只要一想到昨天晚上被这么一个小玩意儿吓得从一楼一路爬上二楼，她就觉得一阵没面子，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现在她严重怀疑衣服和灯的事情也和它有关系，不过看它矮矮小小的也不像有那个能力。 难道会变形？ 身为科幻电影资深影迷的明宜脑子里稀奇古怪的想法一个接一个往外蹦，终于她忍不住亲自上手打算一探究竟。 就在她的魔掌即将触碰到机器人时，z1身上忽然传来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明宜，是我。” 她的手停在z1头上，逃过一劫的机器人两只小眼睛从紧闭状慢慢睁开，最后变成了几道闪烁的直线，表示通话状态。 周闻津？ 明宜打量z1两眼，然后问道：“这是你的机器人？” 周闻津听着手机听筒里她的疑问，挑了挑眉毛，所以她并不知道这是他拿回家想送给她的机器人，那昨天的语音密码…… “你昨晚解开了它的语音密码。”他低沉的声音罕见地带了丝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语音密码？明宜把机器人拿起来来回看了几圈，这玩意还有密码？ 周闻津看着手机屏幕里天旋地转的混乱场景，眼里划过一丝无奈，开口解释道：“你说出语音密码后，z1就会拨打紧急联系人电话。” “所以它的紧急联系人是谁？”屏幕中的画面终于定住，停留在她好奇的脸上。 “我”他墨色的眸子像是湖面被雨滴扰乱，荡开浅淡的波纹，透出些许柔和的意味：“准确来说应该是你的紧急联系人。” “明宜，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明宜收回眼神，抿了抿嘴唇。 送她的礼物？很可惜惊喜是一点没有，惊吓倒是不少。 两边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明宜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于是不咸不淡地回了句：：“那我……谢谢你？” 苍天可鉴，她的感谢最多到达嘴边，绝对不可能直通肺腑。 看着她敷衍的表情，周闻津唇角轻扬，不是很在意，毕竟他一向知道明宜不是那种轻易被打动的人。 身后的会议室门打开，陆陆续续传来脚步声，周闻津不再停留转身向办公室走去。 就在他走进办公室后，手机里传来明宜的疑问：“所以语音密码是什么？” 明宜再迟钝也推测出来怎么一回事了。 她无意中解开了z1的密码，给周闻津拨去了电话，那鞋子和灯的事情也就有了解释，大概都是他回来后做的。 只是……昨天他不是应该和林季荷在一起吗？ 难道是自己一通电话过去打扰了他们约会？ 那可真是罪过，明宜苦起小脸，要是他们因此破镜重圆失败，自己就是一大罪人——到时可还怎么离婚！ 周闻津坐在椅子上，恰好瞥到她脸上苦兮兮的神色，眉头微扬：“语音密码……是我的名字。”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语气中藏着几分隐秘的期待。 可他在期待着什么呢？ “你的名字？”明宜还在想着自己离婚的事儿，听到他这么说心不在焉地应付了一句：“周闻津啊。” 好似黑暗中点点微弱的星火熄灭，他的眸子也重新归为沉寂，恢复往日的黑沉幽暗。 良久，兴许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双眸中的光有多么暗淡，嘴角的笑意也随之淡去。 他应了一声：“嗯，我的名字。”其中夹杂着不易察觉的自嘲意味。 他不该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希冀的。 毕竟连他都快不记得自己真正的名字
叫什么了，又怎么能奢望她记起来呢？更何况结婚两年来她从来没有表露出一丝知道的痕迹。 只是人总是贪心的，渴望满足心中深埋已久的最隐秘的愿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