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父一抬头,正是那慈眉善目的老神仙,外貌衣着与八年前一模一样。把老神仙领来的是小姜宝。小姜宝拽着老神仙的袖子,脸上又是鼻涕又是泪的,听到老神仙答应看看他朋友,又哭又笑,一笑就鼓起一个大鼻涕泡。
话说这老道士,与小姜宝有些渊源,是小姜宝家的远房亲戚。当时姜母与崔母差不多的时日生产,姜家特意把老道士从山上请了下来,这才偶然遇上了崔父。小姜宝生下来天生不足,有点痴傻,按照老道士的话说就是魂魄有缺,老道士本想把小姜宝带上山去修行,奈何姜母一直不愿意。直到最近,姜母才狠下心,又把老道士请了出来。
崔父看到老道士大喜过望,当即就要跪下来,被老道士一把拉住,“使不得使不得,能给令爱排忧解难是贫道的荣幸。”
老道士跟着崔父走进病房,看着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的小崔珩,掐指一算,对着崔父崔母说,“令爱这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贫道曾说过,此女并非凡人。今日一见更能确信,她乃地府判官转世,此生注定坎坷非常,众叛亲离……”
“咳”,崔父适时咳嗽了一声,崔母此时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
老道士审时度势,话锋一转,“但若能跟随贫道一同上山修行,灾祸皆可避免……”
“咳”,崔父又咳嗽一声。小姜宝有些不高兴地扯了扯老道士的袖子。
老道士见势不妙,转换语气正经说到,“不必紧张,此女有化险为夷的能力,她这是被魇住了,之所以醒不过来,是因为孩童心性,好奇贪玩,叫一叫就好了。”
说罢,从怀里掏出一根编织精细的红绳,上面错落坠着几颗鱼形铃铛。他把铃铛正悬在崔珩眉心,连晃三下,崔珩好似受到了感应,眼珠有所转动。
老道士把红绳交给崔父崔母,说道,“这铃铛还与你们,把它系在令爱手上,不要摘下来,可保令爱平安。这本是令爱之物,如今算是物归原主。”
崔父崔母照做,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他们就算不信,也心存敬畏。
“不出三日,令爱玩够了自会醒来。”
崔父正欲给与报酬,被老道士拒绝了。老道士说,“施主可记得八年前,施主已经给过报酬了。”一句话说得崔父感激涕零,后怕不已。
“此女与贫道有缘,日后定会再见,届时……” ,老道士欲言又止,留下这么一句话,就带着小姜宝离开了。
果然不出三日,崔珩就醒了,醒来就喊饿。好吃好喝一大堆,最后跟个没事人一样,好了伤疤忘了疼。
这也导致日后崔母对这件事异常在意,对崔珩盯的非常紧。而崔父时不时地就起了上山修行的心思,但迫于崔母的淫威不敢宣张,只能借着旅游的名头带家人寻访各种名山,崔母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当然都是后话了。
崔父崔母不想让崔珩有负担,很少在她面前说这些。要说崔珩为什么对这些事知道的这么清楚,还得是七大姑八大姨以“我悄悄告诉你意见件事不要跟你爸妈说”为开头,把这件事从各种角度给崔珩讲了无数遍,其中还包括了很多添油加醋玄之又玄的版本。
连什么崔珩是九天神女转世,为降妖除魔而来这种话都有。崔珩只得硬着头皮一个一个的辟谣说“没有没有,现街上的神棍见谁都这么说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二姨,你家闺女才是曲星下凡,这次考挺好的吧?”
论转移话题,她是有一手的。
话虽这么说,她内心里却一直对老道士的话深信不疑。
在崔珩的记忆里,她八岁的时候有一段记忆空白。她几乎可以肯定当时一定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导致自己流连忘返忘记时间,甚至导致她昏迷醒来的第一反应不是大病初愈、大梦初醒的恍惚与庆幸,而是一种很难形容的、类似于假期过后要去上学,甚至还要上早晚自习的疲惫。
嗯,这真的很难形容。
但是那串红绳确实从此在崔珩手上一戴又是八年,被崔珩当个宝贝一样。
为啥崔珩忽然会想起这个事呢?因为那串红绳现在已经不在崔珩手上了。
去哪儿了呢?大概是在长大后的姜宝手上。
怎么过去的呢?说来话长,问就是崔珩讲义气给的。
那为什么崔珩现在又会想起这根红绳呢?那当然是因为……
听说现在道观招人待遇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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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岁的崔珩躺在宿舍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如果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一定在十六岁的时候坚定地选择上山修行,这样还能包分配。她父亲肯定不会反对她,至于她母亲……没办法,人这一生必定不能让所有人都满意。
唉,想到这里,崔珩重重叹了一口气。
太晚了,睡吧,明天还得起床投简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