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无巧不成，偌大的沙龙内他竟然也出现在这里。 直到明宜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开，那杯酒都没有送进嘴里，仿佛只是供宽大掌间把玩的一件有趣东西，而非饮品。 “跟我来。“周绮汋一心找大艺术家，根本没注意到角落里的堂哥，当目光触及到被簇拥着的那人时眼睛亮了亮，抓着明宜就走了过去。 算不上宽敞的空间内挤着七八个打扮时髦的年轻男女，彼此推杯换盏谈得很是热闹，明宜一瞬间有种置身酒吧的错觉。 随着距离拉近，被围在中心的大艺术家终于露出真容，男人看起来很年轻，恣意地靠在沙发上，五官俊得很有攻击性。 明宜挑了挑眉，她原以为能用德高望重来形容的也会是个地中海老头，没想到竟然这么年轻。 周围依旧是纷纷嚷嚷的交谈声，男人大概是注意到了她们，慵懒地抬起眼眸，接着举起手里的酒：“喝一杯？” 熙攘声渐渐安静下来，几双眼睛不约而同聚在了他们这一处，其中更是有好事者拿了个新杯子，直接倒了个满，只差溢出来。 有些圈子里有一些约定成俗的规矩，比如刚来的新面孔总要做些什么好表示加入的决心。 这酒的度数不低，加上满满一杯的量，酒量一般的还真的难以招架。 明宜低垂的视线落在酒上面，余光中瞥到男人玩味甚至含着些许坏劲儿的笑，觉得这杯酒她不是很想喝，更想兜头浇在他身上。 可她到底没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二十二岁的明宜干得出来这种惊天动地的事情，可对于现在二十四岁的她来说，已经没有了任性的资本。 见她半晌没反应，男人眉宇间已经有些不耐，欲要转头和边上的美女攀谈，可眼前一晃，女人已经动作利落地端起桌上满溢的酒杯，没有丝毫犹豫，送到嘴边缓缓仰头，一小会儿的功夫杯就见了底。 周绮汋见闺蜜这么豪爽一时看呆了，虽然她一直都知道明宜行事作风很爽利，此时还是被酷到了。 白腻纤细的手指捻着空酒杯缓缓倒置过来，已然倒不出一滴酒，接近小半瓶勃艮第被喝得一干二净。 男人的视线这下被彻底套牢，心情不错地笑了起来：“好！够辣，我喜欢！” 旁边的人也零零碎碎地鼓起掌来，周绮汋见此松下一口气来，她知道明宜正在被这群人接纳，也意味着获得了迈入艺术届最有效的一张入场券。 眼眸微弯，朝明宜介绍道：“这位是姜擎姜大艺术总监，美国回来的，现在在行越任职。” 行越传媒是业界数一数二的龙头企业，即使不是这一领域的人多多少少也得听过它的大名，总而言之招牌强硬，实力深厚。 周绮汋相信明宜肯定知晓了姜擎的强大背景，没做过多解释，转而向对方介绍自己闺蜜：“姜总监，这是我最好的朋友明宜，日后你可得多多照顾。” 姜擎抿了下红酒，点了下头，算是卖给了她这个面子。 “姜总监”当众人继续开始谈笑，热闹的势头隐隐起来之时，一道轻盈悦耳的声音响起，在杂乱的环境里分外明显突出。 姜擎转头看向突然开口叫他的明宜，勾唇轻笑：“怎么了？”神情散漫。 明宜弯腰从旁边拿出一只没用过的杯子，勾来只剩下半瓶的勃艮第，将瓶嘴对准杯口，“咕咚咕咚”倒满了一杯。 姜擎兴味地挑挑眉，这是没喝够想再敬他一次？ 周绮汋狐疑地打量着她的侧脸，不明白她的用意。 还是那几根白腻纤细的手指，举着满溢的高脚杯，缓缓递到姜擎面前：“你还没喝呢。”美丽无暇的小脸上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笑得那双猫眼都微微弯了起来。 刚热起来的场子疾速冷却下来，众多目光射向胆大包天的明宜，其中大多数是震惊。 这个初来乍到的新人……有点儿东西，敢和姜擎叫板。 向来都是新人单方面敬酒姜擎，从来没人敢要求他敬回来。 明亮的灯光之下，她的嘴角扬起，带着些肆意妄为的野劲儿，甚至透出点儿侵略性的霸道。 而反观被叫板的男人，将一切尽收眼底的他不怒反笑，视线落在那杯红酒上，白皙的手指对比鲜明，格外显眼。 “你喂我”男人笑着缓缓吐出字眼:“我就喝。”暧昧的一字一句落在安静的环境中却像是冷风瞬间将空气凝结。 这话就有意思了，看戏的人都来了兴趣，盯着明宜期待着看她的反应。 “啪”什么东西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破碎声，这一声将寂静划破，也把人们的注意力牵扯了过去。 “先生，真的
很抱歉，我刚才没看到您过来……” 侍者为自己撞到男人又碰倒了酒杯惶恐不已，手忙脚乱掏出来纸在价格不菲的西装上擦拭着，可上面大面积洇透的酒痕又哪里是能靠他这几下擦干净的。 一想到可能把两三个月工资赔进去，一个大男人差点把眼泪急出来。 一只骨感修长的手挡在他还在擦拭的手前，微微抬了抬，动作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他的身姿分外优越，以至于让旁人看去会生出些许距离感，突然意识到这一点的侍者收回了手。 男人缓缓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将衣服脱了下来，动作慢条斯理，可接着捏着领口的手指一松，那件弄脏的上衣就这么被遗弃在地上。 “先生，需要我”赔偿二字还没说出口，被男人冷声打断：“不用。”往日低沉磁性的嗓音此时听起来多了几分压迫力，成功让喜出望外的侍者识趣地住了嘴。 可他还是很高兴，连带着对对方的印象也直线上升。没想到这位贵气的先生如此好说话，应该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 可紧接着在他的视线中，男人的名贵皮鞋踩上了那件坠落在地的衣服，直至踏过去，动作没什么人情味儿。 他的目光疏冷，神情淡漠，从头到尾好像根本没注意到明宜那边的闹剧，未曾分过一丝眼神过去。 侍者的小心脏颤了颤，心想现在收回刚才的话还来不来得及？ 这人……大概是和脾气好不沾边的。 在他的战战兢兢之中，周闻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我哥怎么又生气了？”周绮汋凑到明宜跟前小心翼翼地问，语气里带着几分忐忑。 周闻津就同意了她这么一次提议，结果不到一个小时就生了两回气，她觉得自己以后大概率会进入周大少爷的聚会邀约黑名单。 明宜将酒杯放在一旁，垂眸心想可能是因为西装被弄脏了。 再深挖一点的话，大概有门口听到她说的那番话的原因？ 可明宜又觉得自己想多了，毕竟她在周闻津那儿撑破天算个合作床伴，走肾不走心，哪来得那么大杀伤力惹他当众离席。 当她百无聊赖开始要玩手机时，周绮汋突然福至心灵，拽紧明宜胳膊。 她可真蠢，怎么才想到她哥可能是吃醋了呢？刚才姜擎暧昧的话在场的人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周闻津不可能听不见。 她激动地想和明宜分享这一重大发现，嘴刚张开不巧被旁边一道大惊小怪的声音岔开：“刚刚那位是z的周闻津？” 他们这个圈子还是比较慕强的，相比较家世背景，更喜欢拿事业实力给一个人下定义，因此在这里z名号比周家大少爷更值得谈论。 更何况这家周闻津一手创立的科技公司确实牛得很，不仅在新生代企业里拔得头筹，更是隐隐有盖过周家老牌企业风头的趋势，拿来当标签没什么不合适。 一向以自家优秀老哥为骄傲的周绮汋成功被激起虚荣心，思维跳脱得很，当下把刚才想说的话抛在脑后，傲娇地摆起架子来：“没错，他就是我哥。” 说着还嫌不够，把明宜往前一推，摇头晃脑地继续显摆：“这位是我嫂子，鼎鼎大名的周太太。” 明宜：……她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出了名。 周绮汋暗中挤眉弄眼，好闺蜜，权当成全了她这颗渴望装逼的心吧。 “哦？”姜擎兴味的声音不期然插了进来：“明小姐是周总的太太？” “那这杯酒我可得喝了。”他的手指搭上放在桌子上的酒杯。 这句话怎么听都有种一语双关的意味，旁边的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周闻津一向很低调，他们没怎么见过本人，刚才只顾得和姜擎打交道，即使注意到角落里坐着个气度不凡的人，也空不出精力去搭讪，更何况那人看起来疏离冷淡得仿佛自带结界，没人愿意自讨苦吃。 可是和他有关的八卦却是大多都有耳闻，比如和一个林姓大明星轰轰烈烈的爱情，和明宜不甚和谐的婚姻生活，又比如…… 他们瞥向姜擎脸上意味不明的笑，这位大总监可是出了名的和周闻津不对付。 明宜当然察觉到他话里隐隐透出的其他意思，脑海里电光火石蹦出来那人刚刚独自离去的背影。 兴许是多少也为自己说过过分的话愧疚的缘故，她向姜擎无所谓地扯了扯嘴角：“姜总监随意。” 意思这酒已经不是她递过去的，喝不喝都是他自己的事儿。 说完和旁边的周绮汋打了个招呼：“我去个洗手间”人就转身离开了客室。
姜擎把酒杯拿起，缓缓放到唇间轻抿一口，唇角微勾，视线落在她离去的背影上，心下已然明白几分。 到底夫妻一体，外面传的再不和，关键时候还是维护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