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小心。”

集结旧部而来的小护卫翻身下马,澄澈的眸里闪过暗芒,比之悬崖,更让严回担忧的是——

电光火石间,他纵身一跃,径直把严慎言扑倒在旁,良久…才艰难道:“少主,明枪易躲,暗箭、暗箭难防。”

严慎言僵在原地,把手从小护卫的后背收回,望着一片鲜红的濡湿,如孩童般无措道:“严回…你别吓我。”

“少主,严回可能,”没办法再照顾你了,他止不住唇角汩汩而流的血液,只好含着笑颤颤巍巍取出怀中的馒头…

本来,想带给你的。

“没事的,不会的。”严慎言忍着热泪,小心翼翼接过染血沾灰的馒头,掀开面皮,轻声道:“你看,还能吃的。”

“少主,”严回皱眉握住他的手,断断续续道:“严回、从未求过少主什么,咳…”唇角又涌出一滩鲜血,小护卫死死咬着“妹妹”两字,眸光眷恋,却一点一点寂灭。

少主…其实严回还要很多话想告诉你。

你要先学会生活,才能更好地喜欢一个人,要先学会爱自己,才能去爱别人。

爱是隐忍,是成全,唯独不是意气用事。苏大人若活着,也定会骂醒你,殉情是最无用的。

严回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扯起一个笑容,紧握住严慎言的手缓缓下滑…少主,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手…抓了个空,严慎言怔了良久,才忍着哭腔合上严回的眼睛,他仰头憋回泪水,波澜不惊道:“把他们…带过来。”

话落,三名为首的黑衣人被扯下面罩,按着跪在严慎言身前,他弯下腰,红着眼眸道:“有什么要说的吗?”

“他娘的,别以为老子怕你。”三人中面色最凶恶的男人唾了口痰,大声道:“严慎言,苏袖月死了,横竖我们兄弟也没法向容夙交差,本想杀了你将功抵罪,谁知道一个两个都特么是疯子!”

“喔,”严慎言抬眸,取出袖中的帕子拭了拭染血的手,再次问道:“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你要杀就杀,哪来那么多废话!”

“废话啊?”严慎言的眸霎时结霜,他莞尔笑着,不带一丝情绪:“听好了,把这三位的亲人请到渊阁顶层,一定要…好生伺候。”

“是,少主。”

严慎言挑眉点点头,似乎心情极好,他边走边回头,望着那三人灰败的脸色,勾唇笑道,连眼尾的泪痣都染上邪意。

“对了,别忘记…留着他们半条狗命,看着至亲至爱的人在眼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转身,抱起了无生息的小护卫,轻声道:“这种无能为力的滋味,我想…邀你们一起尝尝。”

凭什么,让我一个人痛。

*****

“扑通……”

水花四溅,苏袖月欲探出头来,身畔的少年忽然止住她,“太傅,看流势…”

容珏无声示意,他搂紧苏袖月的腰,顺着水流下游,水纹源源不断涌向一处,容珏笃定这是一眼活泉,水下一定另有出路。

世人皆传无底崖没有出路,容珏却始终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对他而言,没有亲身经历过的,都不能断言。

哪怕代价是以命相搏,做出这个决定之前,容珏就知道自己活不久了,至于母仇,自己活着还是死了,都会得报。

因为崖底上面,有人…正好借此大作章。

亲妹和亲侄子的死,足以让那拥有三分之一兵权的人立为名目造反。

顺理成章不是吗?容珏唇角微抿,似嘲讽,又似无奈。

他推开水面,拥着苏袖月游入狭窄的水隙,偏头一望,她似乎…呼吸困难。

容珏眉目轻拧,俯身低下头,轻轻衔住她发白的唇。

“啪…”透出水面的瞬间,苏袖月狠狠一个巴掌打在少年的脸上,“殿下,不是你以为对别人好的,就一定会被接受。”

爱不爱,与如何表达是两码事。

“太傅,我…”脸颊微红的少年捂住被打的地方,就像做错事的孩子,他黯然道:“苏袖月…从小,不管我做什么,他们都告诉我,我是太子,我说是对,就没人敢说是错。”

“我高兴也好,难过也好,只要我愿意,都可以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后来,历经母后离世,太子之位被废,我才明白…我自以为是的优越感,不过是一群人配合着演戏罢了,这世上,真心待我好的人,早已化为一抔黄土。”

他顿了顿,拧干衣袖的水,“那些惧我的,怕我的,说到底是迫于我的手段,他们怕死,所以甘心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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