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靳言置若罔闻,轻轻地替薄月秋掖好了被角。 他忽然有些不敢面对陈虢找来的目击证人。 如果没有目击证人,他可以摒弃一切外界的声音,只相信乔星纯一人的说辞。 可是 在病床边站了许久。 薄靳言最后还是转过身,一脸漠然地走出了病房。 “你们都看到了什么?” 他显然是没有多少耐心,犀锐的眼锁在贵妇怀里啼哭不止的女孩儿。 这话看似问的是贵妇。 实际上,他更愿意相信这个和念念差不多大小的小女孩。 贵妇一边安抚着怀里的孩子,一边怯生生地说:“我我看见,这位女士亲手把人拽下了楼梯,她们” “闭嘴。” 薄靳言没等她说完,又询问着她怀里的女孩,“看见了什么?不准说谎。” “呜呜呜” 女孩仍在小声抽泣,可能是薄靳言的脸色太过骇人,她被吓得一个劲儿地往她妈妈怀里缩。 “宝贝乖,别怕。” 贵妇拍了拍女孩的背,尽管自己也很害怕,但还是鼓起了勇气迎上薄靳言的目光,“我们只是目击者,你恐吓我们也没用。我女孩才五岁,你这样会吓到她的。” “薄总,你先别急。” 陈虢忙接过了话茬,即刻又拿出了一根棒棒糖,给贵妇怀里的女孩递去,“小朋友,叔叔只是想要问你几句话,别害怕好不好?” 女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原本想要伸手去接陈虢递来的棒棒糖,目光触及乔星纯的视线,又迅速缩回了手,“叔叔,我害怕那个姐姐。” “警察叔叔都在这呢,你别怕,告诉叔叔宴会上你都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姐姐伸手推人,那个人流了好多血。” 女孩回忆起宴会上看到的血腥一幕,不由得瑟缩着小小的身体。 贵妇看了眼脸色不善的薄靳言,小心翼翼地补充道: “宴会厅女厕在二楼,我那时候刚好带女儿上完洗手间,从二楼女厕走出,然后就看到了那一幕。” “你敢确定是我推的她?我明明只是想要拉住她!” 乔星纯总感觉这对母女不像是霍深安排的人,女孩的害怕,她看得真真切切。 可为什么,这对母女要这么说? 她分明是在试图拉薄月秋一把,为什么所有人都说是她推的? 当然,她知道这种情况极易被人误会。 她要是在第一时间闪开,兴许还能自证清白。 问题是,薄月秋是薄靳言的亲生母亲。 给她一百次重来的机会,她都不会眼睁睁看着薄月秋从她面前摔下。 贵妇面露犹豫,想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道: “我没听清你们说了什么,但是从我那个角度上看,确实是你推的人。” “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霍深冷哼着,阴鸷的眼睛里透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这小丫头还想和他斗,到底是嫩了点。 他连乔振业都摆得平。 又岂会输给一个黄毛丫头? 薄靳言仔细地观察着因为恐惧不停发颤的女孩,这女孩的害怕不像是装的。 因为念念害怕的表现,几乎和这个女孩一模一样。 “陈虢,测谎仪用上没有?” “用上了。” “” 陈虢此话一出,薄靳言最后一丝幻想彻底幻灭。 没有经过特别训练的人,是很难在测谎仪的监控 加上证人里还有个小孩。 按理说,这件事已经可以板上钉钉。 “薄靳言,她是你的亲人,我不可能伤害她的。” 乔星纯拉着薄靳言的衣袖,她知道跟其他人说这些没用,那些人巴不得她去坐牢。 她只希望他不要误会她。 “没什么不可能,你之前不还给了我一刀?” 这一路走来,他们之间有着许许多多的磕磕绊绊。 此前他全部都忽略了无视了。 可这并不代表那些伤害会因为他的主观无视,而彻底被抹灭。 他胳膊上狰狞的刀疤,这辈子都不会消失。
“你也可以用测谎仪测我,我没做过的事,说一万遍都是没做过。” “乔女士,测谎仪目前还没有稳定到能够成为审讯工具的程度。”一旁的警方急着逮捕人,随口提了一嘴。 “我只想尽最大可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乔星纯暗暗腹诽着,她也没几天好活,真要是含冤入狱也没什么。 但是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 她很想好好陪陪女儿。 她甚至还想着克服千难万险,捱到肚子里的宝宝出生的那一天。 霍深担忧薄靳言再次动摇,不动声色地睨了眼身侧的张涛。 张涛会意,连声说道: “测谎仪对于一般人来说是挺管用,但对于心理素质超强的犯罪分子来说,基本上是没有用处的。” “有没有用处,试试不就知道了?” “那就试试?” 警方见乔星纯这样坚决,还是选择了给她一次自证的机会。 一个小时后。 乔星纯被带到了一间封闭的小房间里。 屋内气压很低,她和薄靳言相对而坐。 薄靳言面前是宽屏电脑,用于时刻观察测谎仪传递来的数据。 乔星纯并没有丝毫的慌乱。 因为在这件事上,她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她平静地看向薄靳言,率先开了口。 薄靳言不是很相信测谎仪的效用,在进入正题之前,随口问道: “你当初选择离婚,是因为江枫眠?” 乔星纯的心跳一下子就乱了。 她蹙着眉,小声地说:“你是不是偏题了?” “随便测试一下而已。” 薄靳言看着电脑上的数据波动,侧过头询问着身边的数据研究员,“这什么情况?” “她可能说谎了。” “说谎?” 薄靳言有些讶异,目光复杂地看向乔星纯:“乔星纯,我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 “我没什么好解释的。” 当年的事情,过了也就过了。 没必要让他知道。 “你爱过我吗?”薄靳言在问话的时候,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 乔星纯攥紧了拳头,她不明白他怎么总是问这些有的没的。 “怎么不说话?”薄靳言追问。 “嗯。”乔星纯点了点头。 薄靳言扫了眼屏幕,身边的数据研究员立刻补充道:“没说谎。” “我妈是不是你推的?” “不是。” “薄总,数据很稳,她应该没说谎。” “继续。” 薄靳言的心稍稍稳了一些。 如果测谎仪没出错。 那么她爱他是真的,没推他妈也是真的。 而且选择离婚也不是因为江枫眠 “你可有打算,和我复婚?”薄靳言试探性地问道。 他总感觉,乔星纯并不打算和他复婚。 就好像把他当成床伴一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 乔星纯没有回答,心率数据却出卖了她。 “薄总,她的回答应该是否。”数据研究员及时说明。 薄靳言蹙眉,接着又问:“告诉我原因。” “这是我的私事。” “不肯说?还是因为你移情别恋了?” “不是。” “你有事情瞒着我?” “没有” 乔星纯被他问得心神大乱。 接下去好几个问题,心率都波动得厉害。 连数据研究员都感到困惑,小声说道:“数据有些问题。” “怎么说?” 薄靳言也有些烦了,摸出裤兜里的烟盒,熟稔地点上了一根烟。 “第一种可能,她心理素质超强,刚才说的话是在故意迷惑我们。第二种可能,她太紧张,导致结果不准确。” “意思是,测不出来?” “也可以这么理解。” “那还测什么
?带着你的测谎仪,给我滚。”薄靳言猛吸了一口烟,随手将打火机丢到一旁。 见乔星纯一直在咳嗽。 他又不动声色地掐灭了手中的烟,漠然拉开门,径自走了出去。 乔星纯这下彻底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她郁闷地扯掉了皮肤上的测谎仪连接器,紧跟着走出了房间,“薄靳言,在这件事情上我没撒谎。” 薄靳言垂眸看着她,嘴角漾起一抹凉薄的笑,“扮猪吃虎的戏码,你演得正可谓是炉火纯青。” “什么扮猪吃虎?” “你在我面前不是很会装柔弱?结果呢,视频里出现的人,除却那个身份不明的,你几乎全部报复了一遍,无一幸免。” “其他人出事,能算到我头上?我只报复了霍西城。” 乔星纯也有些郁闷,那个什么陈总和朱总,难道不是因为霍西城出的事? 薄靳言没再理她。 他妈的死给了他很大的打击,短期内他只想操办好他妈的葬礼。 薄靳言走后,霍深立刻让人将乔星纯扭送到了警局,“张涛,记得跟警方交代一句,不用对她留情。” “好的。” “最好让她有去无回。”霍深此刻的心情好到了极点,这事儿比他预想的还要顺利。 原本他并没有安排目击证人,那对母女算是意外之喜。 乔星纯和霍西城订婚当天。 霍深让张涛找了林如湘密聊,那时候起他便和林家暗中勾结上了的。 他先是让林海制造出被乔星纯撞伤的假象。 再又故意调走安插在薄月秋身边的眼线,他赌的就是薄月秋会主动找乔星纯谈话。 结果很显然,他全赌对了。 至于薄月秋为什么会从楼梯上摔下来,原因很简单。 这几天薄月秋服用的药物里有部分致晕致幻的添加药物,平时效果不怎么明显。 爬了楼梯心率变快,脑供血不足,眩晕的概率便直线飙升。 再加上薄月秋脚上穿的鞋子他提前让人磨平了鞋底,走楼梯跌下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 晚上七点,警局门口。 薄靳言双手抄兜,靠在车门上,目光森冷地看着从警局大门走出的乔星纯和厉枭。 他听说厉枭让人对她严加拷打。 心里很不想管她,却又不忍心袖手旁观。 再怎么说,她都是念念和小白的生母。 他没想过置她于死地。 “薄总,现在该怎么处理?” 陈虢看得出来薄靳言心情不好,本不想开口,但他已经和薄靳言一道,在雨中站了一个小时了。 再拖下去百分百要得重感冒。 “去查一下,警方怎么突然把她放了。” 薄靳言看着厉枭将乔星纯打横抱起,被雨水浸得冰冷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他以为乔星纯这么快又搭上了别的男人。 想到昨晚两人还躺在同一张床上,更加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他不知道的是。 乔星纯为了孩子尽可能不去吃止痛药,加上审讯时间过长,此刻肚子疼得不行。 厉枭是看她完全没力气走路,才会贸然越界将她抱上车。 没过一会儿。 陈虢就小跑着从警局里出来,“薄总,厉枭似乎用了些非正规手段,迫使那对母女改了说辞,乔小姐被无罪释放。” “嗯。” 薄靳言的目光追随着厉枭的车远去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清,才默默收回视线。 “薄总,现在该怎么做?” “放她去吧。” 薄靳言拉开车门上了车,此刻他浑身已经彻底湿透。 “对了,找个理由把她裁了。” 他可以放乔星纯一条生路,但不代表他会就此放过她。 当然,他也不可能放任自己去爱一个杀了他妈的女人。 “好的。”陈虢没想到薄靳言竟不去追究乔星纯的法律责任。 这事儿要是搁在他身上,他怕是会杀人。 “你让她回一趟寰宇,她手头的策划案,让她今晚赶好。” 没过几分钟,薄靳言又变卦了。 凭什么他一个人承受着丧母之痛,她却潇洒快活地和别的男人去开房? <
> 乔星纯收到陈虢的电话,立马赶去了寰宇大厦。 她知道,薄靳言一定在寰宇等着她。 但凡有一丝转机,她都会去试一试。 厉枭将乔星纯送到后,不放心地说:“需要我等你吗?” “不用的,今晚真是谢谢你了。” “赶快处理好手头上的方案,然后辞职,和我去国养病。” “我我想留在这,多陪陪我女儿。” “你清醒一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薄靳言怎么可能让你去见你女儿?说实话,我要是他,不弄死你就很好了。” “厉先生也不相信我是清白的,对吗?” “”厉枭被乔星纯彻底问住了。 说实话,他已经认定了是乔星纯杀的薄月秋。 那对母女是最真实的目击证人,不会说假话。 “算了,反正我也活不长。真真假假,没那么重要。”乔星纯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很是委屈。 她不想在人前展露脆弱的一面。 赶忙在情绪失控前拉开了车门,小跑着进了寰宇地下车的电梯间。 前脚刚跨进电梯间。 就见浑身湿透的薄靳言如同一尊大佛一样定在了电梯里。 他狭长的瑞凤眼里,充斥着蚀骨的恨,“利用我报了仇,这么快就傍上了别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