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楼心睿和燕子一起,坐在营地正中一起吃饭。
虽然并没有硬性的规定,但每天参加聚餐的人都不少,今天有五十多个人,占了总数的一半以上。
他们所使用的是一种木碗,它完全是用锋利的石头片一点点刨出来的,碗沿很浅,装不了太多东西,所以每个人面前都摆着好几个碗用来装食物。
筷子只要随便折两根树枝就可以了,燕子已经教会了她如何爬到那些大的可怕的树上。
这做起来比听上去容易得多,现在的地球,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引力减小,和太阳与月亮的距离都有增大。
一方面是温度比原先同时期的地球下降5~摄氏度,另一方面时间的流逝也不一样了。
根据预言者的测算,现在的一天差不多有32个小时,一个月大约有35天,就连太阳和月亮本身看上去也小了很多。
引力的减小带来的也是重力的减小,而重力对他们直接的影响就是,他们能够轻易做到以前做不到的,比如一跳两三米高,跑步速度超过以前的世界记录。
因为重力减小,所有的生物都“长大”了,连那些比较年轻骨缝线还未完全闭合的人都长高了许多——但是同样的,如果不好好锻炼,低引力也会造成他们的身体密度减小,不断变得衰弱。
对于以前的楼心睿来说,这是她无法想象的生活,简直像个原始野人一样。
时间是最无情的东西,不管曾经的人类明多么发达,经过无数年的冰封期,曾经的城市化为残垣断壁然后被分解成石头和泥土,就连钢铁都没有留下一根。
食物衣服纸张塑料金属水泥,没有任何东西留下来。
这个新生的世界已经完全被消去了人类的痕迹,只有还活着的他们代表着人类还没死绝。
——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包括她和燕子在内,这个营地的女性还没超过十个,就像小丑说得那样,用不了几代他们就得彻底灭绝。
……算了,这不是我该考虑的事,就算灭绝也会是几代之后了。
楼心睿摇摇头,将不断向着悲伤靠拢的思绪拉回来。
聚餐的场面一直很热闹,这让她想到了以前的学校食堂,她看到了她认识的那些人,首领鹰眼和商人聚在一起聊天,虽然看上去绝大多数时候都是鹰眼和商人在说话,首领只是偶尔说几句。
那一对白人兄弟混在一群黄种人之中十分显眼,也独自占着一个角落,弟弟王牌十分专心地吃饭,而兄长小丑则是不断抬起头,仔细观察营地里的每一个人,而在正中的首领三人当然是他的重点关注对象。
只有医生独自坐在一根距离中心比较远的树干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边上的女人说话,楼心睿记得她叫做妃子。
“他们两个是……”
“一对,虽然医生不太肯承认。”燕子接口。
“那你呢?”楼心睿追问。
因为白天的事情,楼心睿一直显得很沉默,燕子见她总算有了一点兴致——好吧,虽然是八卦的兴致,但还是向正中抬了抬下巴示意,“是首领。”
这个答案并没有太出乎楼心睿的预料。
燕子趁着这个机会及时挑起了话头,挑了不少的趣事跟她说,楼心睿不忍心再让她唱独角戏,也开始渐渐跟她聊了起来。
就在两人聊得渐入佳境的时候,从她们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然后就是一个十分大声的男声响彻整个聚餐地:“闭嘴!”
燕子放下吃了一半的晚餐,轻巧地几下爬上一边的树杈,居高临下看向那边,楼心睿也跟着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爬上她身边的树杈。
“闭嘴,你懂什么!”
正在骚动中心大吼的是个大约三十多岁的男人,刚才的吼声似乎废了他很大的力气,他的脸色涨得通红,正在一下下喘着气。
“他是谁?”
“神父,”燕子简短地回答,“他以前似乎就是神职人员,在营地里还挺多人有信仰的,首领也一直没管他。”
一觉醒来,世界变了,熟悉的家人和朋友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周围只有一群陌生人,每天要做各种各样的事,以保证能够得到活下来所必须的食物和住所,没有任何像样的娱乐——这样的生活,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能立即接受,所以也有相当多的将心灵寄托到神上。
许多原本并不是信徒的人,也成为了信徒。
神父在这个营地是地位相当特殊的一个人,他不事生产,每天只是给与那些来找他倾诉的人心灵安慰。
这样的人也是必要存在的,至少他确实安抚了不少人的心灵,首领默许了他的这种生存方式,每天都会有专门的食物和水等生活必需品配给他。
如果说首领是在实际上负责整个营地的运作,神父就相当于这个营地的精神领袖,那么当两人有分歧的时候,其他人到底是应该听首领的,还是神父的?
——幸运的是,神父并不是一个刚愎自用的人,他很清楚自己的斤两,也从没有打算过要夺取首领的地位,他只是尽量避开首领,以此在其他人面前保全自己的威信。
平时的他,是个无论何时都温声细语的人。
燕子对他的观感向来还不错,她皱着眉,轻轻对楼心睿说了一句,“你在这等着,我去看看。”然后就踩着一根根交错的树枝向着那边灵巧地前进。
楼心睿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听话,而是跟在了燕子身后,只是她的动作十分不熟练,刚没踏出几步就差点要滑下树去,燕子轻叹了一声,拉住她的手,带着她一起前进。
在楼心睿和燕子对话的这段时间,首领已经和鹰眼商人一起上前去了,看到神父这种样子,谁都知道他有什么不对了,同样向前挤去的还有医生。
神父没有去看首领一眼,而是直接抓住了医生的袖子,“医生……救我,我不要死……”
楼心睿和燕子在一根很接近现场的树枝上停了下来,她可不知道以前的神父是个怎么样的人,只知道他现在看上去就像个疯子。
医生很明显十分不喜欢这样被人拉着,而且神父的眼神让他有种寒毛直耸的感觉——他看着他,就像是看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想甩开神父,但是又隐隐觉得那样招致的后果或许会更恶劣,所以他定了定神,尽量以平和的语气询问道:“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