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澄回屋的时候,季覃给他递拖鞋,同时很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水壶,问:“怎么去了这么久?《射雕》都放完了。”

吴澄“哦”了一声,瓮声瓮气地说:“那就算了,正好不想看了。”

季覃听这话说得有些异常的情绪,马上留心看他的脸色,追着问:“出什么事儿了吗?怎么不太高兴的样子?”

吴澄说:“没什么。冷风吹的。”说完吴澄进屋去点了电炉烧水,找了本杂志坐在旁边看。

季覃挨着他旁边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他的话,吴澄不耐烦了,说:“自己干你自己的事情去,别老缠着我!”

季覃被噎了一下,瞪大了眼睛的充满疑惑和委屈,却咬着唇不肯走,就那么盯着吴澄看。

吴澄无法抵抗这样的眼神,便软了口气,转移话题说:“我的意思是你没事多看看。这一学期已经荒废了,下学期还这样?”

季覃听他语气,心头一松,又顺着竿子往上爬,说:“我没有荒废学业,我在自学,不信你考我。拿初中的考我都没问题。”

吴澄摇摇头,说:“懒得跟你说。好了,水开了,快冲了奶粉喝了去刷牙睡觉。”

自从那一次腿抽筋了之后,吴澄就买了奶粉来,要季覃早晚各喝一杯补钙。季覃本来最嫌弃牛奶的腥味儿,转念一想,都说多喝牛奶长个儿,我要快些长高了才好,不然老是跟他差了那么一大截海拔,太不爽了,所以,季覃后来喝得很欢,上个月一量身高,还真长高了一点五厘米,应该是有那么一点儿功效的。

冲泡好的牛奶晾凉了一点,季覃仰着脖子一口喝下,放下杯子,唇角沾着一圈儿“白胡子”。

看着季覃的可爱模样,吴澄不禁哑然失笑,虽然理智上拼命克制,想要保持距离,此时却情难自己地伸出手指,抹去他唇边的奶渍。

季覃仰着脸任由吴澄给自己抹嘴巴,眼睛亮晶晶的,粲若晨星。

吴澄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缩回了手,装作若无其事般地,用纸巾上擦手。

到了就寝时分,吴澄貌似不经意地开口:“天气好像转暖了,今天开始我们各睡各的。”

季覃不同意,说:“哪里转暖了?年都没过,还是数九天呢,不行,我冷,我要和你一起睡。”

吴澄说:“冷你就多盖一床被子。现在在这里是大通铺不讲究,等搬家了,你妈妈也出院了,咱就得一人一间房,所以,现在先适应适应。”

季覃伶牙俐齿地驳回他的话,说:“那趁着搬家之前再多睡几次呗。少废话,我冷死了!”

一点余地也没有。

而且,暖乎乎的身体还一再地贴上来。

季覃身上特有的少年人清新的气息就萦绕在鼻侧。

吴澄无可抑止地起了反应。

硬得发涨,眼睛都要忍红了。

吴澄好容易才忍住想要不管不顾地扑倒季覃狂亲他的冲动,将他推开一点,问:“季覃,你……”

季覃歪着头,一脸娇憨,“什么?”

“呃……”吴澄觉得难以启齿,毕竟季覃才是个小学生,可是,这个问题煎熬得他难受,从唇边自己就滑了出去:“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季覃微微一愣,随即一半认真一半害羞地说:“有啊,除了妈妈,我最喜欢的人就是你了,小舅舅。”

季覃很害羞又很期待,想好了要等他先告白的,怎么一下子就说出来了?他会怎么回答我呢?

结果,这话听到吴澄的耳朵里,却不是那么回事:季覃把他妈妈放在和我等同的位置上。他对妈妈的喜欢毋庸置疑是亲情,那对我呢,其实也是一样的亲情吧?因为我不辞千里地跟来上海照顾他,所以,他对我由依赖感激到喜欢,相当于对一个亲密的家庭成员的那种喜欢?

而且,这时候季覃忽然提到他妈妈,吴澄觉得十分羞愧:表姐以前对我全家有恩,现在对我很好,每次都是和颜悦色的,而我呢,我又在做什么?季覃可是独子!

吴澄顿时兴味索然,连刚才怒涨的小兄弟都自动自发地蔫了,他闷闷地说了一声:“睡吧,我困了。”就侧过身去。

季覃觉得吴澄今天还真是有些喜怒无常,自己说了那么要紧的一句话,他居然是这么一句回应,也觉得很没趣,瞪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天花板,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季覃不知道的是,他睡着了以后,吴澄却起来了,下楼开着风窗抽了一晚上的烟。

吴澄觉得自己应该离开。俗话说,人走茶凉,年少时候的爱情往往会随着空间的距离变大而慢慢地淡化。可是,现在这情形,他离开不了。因为季覃继续留在上海炒股的话,安全确实是个问题,别的不说,就那个虎视眈眈的熊春之就是个隐患,吴澄无论如何丢不下季覃。

那现在怎么办?

喜欢他,却又不能喜欢,还避无可避。除了拼命地忍和保持距离,还能怎么样?

第二天起床吃早饭,季覃观察着吴澄的表情,虽然是淡淡的,却莫名地有种疏离的感觉,叫季覃惴惴不安,就像是出门前预感会掉钱包似的。

果然,吴澄吃了饭,收拾了碗筷去公用水房洗好了回来,把装着给他家人的土特产礼物的大编织袋拎出来,对季覃说:“正好今天周末,我把这个给贺斌送过去,没准儿他下个星期就要坐火车走了。”

季覃点点头,说:“好。我们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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