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旧怨
“两头羊?什么意思?”莫小丰不解地问道。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只因这伙人受人雇佣,替人办事时至少也要向雇主索要‘两头羊''的报偿,所以塞北及幽并一带便将他们唤做了‘两头羊’。据传,起初‘两头羊''不过三四人而已,在短短一年内,就扩充至了七八十人,于居延山筑堡聚居,那里俨然已成为了流落塞北的中土人氏的一处集散地。"祖法古幽幽说道。
“你是说,雪隼也是中土人氏?看来,你对他没少上心哪。”
“主公说的是。属下的祖父当年是因雪隼殿前捉蛇,才抱愧辞官回乡的,祖氏一门也因此家道中落,属下曾在祖父冢前立下誓言:终有一日,要叫雪隼到他的坟前焚香祭祷。故而,这些年来一直在关注着他的动向。"
“唉,先人已逝。你又何必对此耿耿于怀呢。"莫小丰叹了口气,劝道。
“属下当谨遵主公训谕。”祖法古一揖到地,话锋一转,说道,“然就今日之事而言,雪隼门人潜于京几官驿,纵火毁证,嫁祸他人,已事关朝政,远远超出了属下与彼之间的私怨。属下既蒙主公信任,委命当庭查案,决不敢有丝毫隐瞒,只能如实奉告。”
莫小丰意识到自己的话引起了祖法古的误解,忙顺着他的话茬问道:“依你看,齐活为何早在数月前就潜伏于此,他应当不会是专为崔昂查获的这封诏而来的吧?"
“齐活系奉命而为,且据属下猜料,其多半是临时接到的指令,而并不是他当初潜伏于此的初衷。”一说起案情,祖法古全然没有了局促和惶恐,语气笃定地说道。
“奉谁的命而为?”
“主公要问的是''两头羊''刚刚接下的这单生意的金主吧?自然诏涉事两方的可能性最大。"
“你指的是西朝。。。和咸阳王?不对吧,这似乎不合情理。"莫小丰摇头质疑道。
“的确有违常理。设若西朝是这起纵火案背后的主使,且不说其为何不动用安插在邺都内外为数众多的暗线或窃,或抢,从崔中尉手中夺回诏,仅据齐活意图栽脏罗旅帅这一点,就颇令人费解。”祖法古首先否定了西朝指使纵火的可能性。
“西朝既非主使,那么,主使齐活纵火的依然是咸阳王喽?哎呀,果真如此的话,罗旅帅岂不是难脱干系?”
“主公莫急,依属下判断,罗旅帅对齐活所为当不知情。倘若幕后主使是咸阳王,他只需设法将西朝诏窃走即可,齐活又何必冒着被人察觉的发现就在崔中尉的卧榻旁纵火呢?”祖法古接着又否定了另一种可能。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莫小丰不悦地催促道。
“还有一种可能,主使齐活纵火的就是雪隼。"
“废话!齐活既被你瞧出是雪隼的门下,传命他纵火的当然是雪隼。”
“属下的意思是齐活纵火,唯一的主使人就是雪隼,没有别人。"
“他的目的是什么?"
“嫁祸咸阳王。”
"你说,雪隼不惜暴露他精心安插进紫陌驿内的门人,纵火焚毁咸阳王私通西朝,意图叛逆的重要证物,就是为了要嫁祸咸阳王?祖法古,你脑子没病吧。”莫小丰气极而笑,揶揄道。
“属下决不敢在主公面前口出妄言,实是根据齐活纵火前后的诸种行为下的断语。"
“那就说说吧,齐活的什么表现能叫你推断出雪隼是唯一的主使人的。"
“首先,齐活没有伺机将西朝诏窃走,而是甘冒风险就在崔中尉歇宿的客房内纵火,除了急于当场焚毁证物的原因,属下以为,他是有意将咱们的注意力引向驿站内部。"
“唔。"
“次之,齐活本可在得手后立即撤出,他却选择留了下来。属下推测,他之所以如此,大致出于两种考量:一是自觉没有留下破绽,并已成功地栽脏给了罗旅帅:其二,即便事有意外,他的行径暴露,依他的身手也能全身而退。更重要的是,凭借他与罗旅帅的亲近关系,足以令咱们怀疑是罗旅帅指使他纵的火。"
"嗯。”莫小丰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可惜呀,齐活还是嫩了点。正是他仓皇逃走之际对罗旅帅道的那句珍重,使属下反倒更加相信,罗旅帅并不是他的同伙。同时,也暴露出与毁灭证物相比,栽脏嫁祸才是齐活接到的最主要指令。”
“你说的这些,听起来似乎有点道理。可是,雪隼为什么要花如此大的代价嫁祸咸阳王呢?"
“那是因为雪隼与咸阳王有旧怨。"祖法古叹了口气,答道,“听祖父讲,二十年前雪隼乾阳殿前捉蛇,不仅致使时任中护军、执掌宫禁宿卫的他颜面扫地,怀惭辞官还乡,而且由于朝廷因此受到胁迫,不得不增加了向柔然的贡奉,也令时任鸿胪卿的咸阳王耿耿于怀,在探听得雪隼本是中原人氏后,便想设法将其留在洛阳。
于是,趁一夕柔然太子醉酒熟睡之机,咸阳王单独将雪隼邀至别室,以洛京花魁兰馥子色诱于他。雪隼彼时正值韶龄,怎禁得兰馥子这样的绝色女子再三逗引,当晚便与她春宵一度,作了眠花之人。咸阳王见雪隼已然入弤,遂许以重金田宅,劝其留在故土,与兰馥子长相厮守。"
“公子,距关闭城门还有不到一个时辰了。"房外传来陈山提的声音,打断了祖法古的话。
“知道了。"莫小丰答应着,站起身来,对祖法古说道,“咱们边走边说吧。"
祖法古略一迟疑,还是坚持请求道:"罗旅帅不宜留在紫陌驿,主公还是带上他一道回城吧。"
“哦?你方才不是也说,罗旅帅与今日纵火案并无干系吗,怎么如今又要将他交付有司?"莫小丰板着面孔问道。
“可是。。。崔中尉此时或许已经见到大将军了吧。。。"祖法古又变得吞吞吐吐起来了。
"哼,京几营中诸事,但由本公做主,不受他人牵制。"莫小丰撂下句话,头也不回地率先走出了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