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摸一炷香功夫,少女驱蝶女突然醒过来,嘴里忙道:“公子,不要!”这时黎泗捷感觉手臂发麻,手背发痒,心中一惊,驱蝶女道:“公子只要替我取出续命丹让我服下,你若替我推宫换血,反而伤著自身,快快运功逼出毒血,再把真气运行游走七经八脉一遭。”

黎泗捷看著变色手掌道:“难道我也中了毒不成?”驱蝶女眼泪扑簌簌在黎泗捷衣裳上,道:“公子好心救我,我却是个半死不死之人,每天早晚两次遭受煎熬,我制成的续命丹只是续命而已,你快些运功逼毒,不然晚矣!”黎泗捷激灵打个冷战,感觉凉气直透脊背,急忙盘膝运功排毒,毒血滴滴顺指缝滴出,少女吃了续命丹,替黎泗捷擦去额头汗珠,等黎泗捷睁开双眼,驱蝶女已端著一碗银耳羹给他,黎泗捷发觉她一改憔悴面容,变得娇润可爱,有些不好意思,端过来草草饮了数口,把碗递还驱蝶女道:“姑娘,你这裡可有姊妹金银花?”

驱蝶女略微点点头,撩起门帘,从内屋拿出一对给黎泗捷,这对姊妹金银花橘黄花瓣,银丝花蕊,虽然採摘多日,依旧新鲜,黎泗捷拿在手中细端详,果然与医上记载的姊妹金银花一模一样,随手从怀中掏出纹银百两放在炕桌,从床榻上下来,双手鞠礼道:“多谢姑娘,因家父卧床不起,急切等待此花救治,泗捷这就告辞!”驱蝶女咬咬嘴唇,似乎有话要说,等黎泗捷转身出门之际,驱蝶女突然间从后抓住他衣袍道:“公子,郎有情妾有意,娶我好吗?临死前我想做趟新娘子。”

黎泗捷听了一笑,转头对驱蝶女道:“姑娘,你如何这般轻薄言语?”驱蝶女向前扑入他怀中道:“你曾吟诗素腕撩金索,轻红飘翠纱。不如阑下女,闻香寻桂花。公子这首诗便是媒妁,轻轻推开我封闭心门,让我觉出一丝暖意,让我有了生的希望,请一定娶我,这裡好冷,我过怕了这孤寂,我也还不想死,我还没有享受到幸福。”黎泗捷只手托起她下巴,眼前姑娘虽不是绝色,双眸却乌黑发亮,犹如两潭湖水,极其深远,想了想道:“姑娘,你怎麽这麽草率,难道你觉得我是好人吗?”

驱蝶女搂紧他道:“不管你是不是好人,权作可怜可怜我!”黎泗捷一把推开她道:“姑娘请自重,既然取到了姊妹金银花,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这裡有十两金子,若嫌少我改日派人再送些来,你把这驿馆再好好佈置佈置……这裡太寒酸了。”驱蝶女不接,反而道:“公子,我若佈置好了,你就肯娶我吗?你给的银两我不要,只要你陪着。”

黎泗捷道:“姑娘执意不要,我也无法,告辞!”说著推开驱蝶女身躯,往外便走。驱蝶女在后喊道:“公子,你拿了我的镇馆之宝,欠我这个债怎麽还?”黎泗捷道:“你要怎麽偿还?”驱蝶女退后两步道:“公子,我不是胡乱纠缠,不知羞耻之人,只是想在有生之年能享受为人妻,为人母之欢愉,你却破我此梦,好吧!办法有二,其一,你即刻娶我,在有生之年不准抛弃我;其二,你就替我除去一人,夺回《医毒篇》,前者还是后者,你来选!”黎泗捷不假思索道:“你说,你想除去谁?”驱蝶女道:“我师兄筑千悔,他依附魔教尊者暴德,强夺我《医毒篇》,毁我辛苦培植数年毒株,让我体内中了剧毒,时不时发作,令我生死不能,这口气我不能不出,若办成了这件事,我不但白送你姊妹金银花,还答应从此绝不骚扰你。”黎泗捷道:“好!一言为定!”驱蝶女道:“绝不反悔,我们击掌为誓!”只听“啪啪啪”清脆之声响过,双臂四掌对击,黎泗捷撩起袍襟,潇洒施礼告辞道:“我这就带姊妹金银花回去替家父治病,约好二月之后在此相遇!”

驱蝶女居所名为馆驿,实乃在篷草中搭建的简陋小木屋,小木屋朝向一池湖水,湖岸边有不少野生冬桂树,团团浓绿层次分明,鬱鬱葱葱,开出黄白色花簇,桂花开花时浓香扑鼻,而冬桂除了开花时节晚,而且香气分成叶香、花香两种,一味甘甜,一味醇香,交织在一处,浓郁气息传播甚远,此树又博得美誉“九裡香”,黄花细如粟,亦有“金粟”之名。驱蝶女中了筑千悔的剧毒,在此荒山中寻到冬桂,研制成“续命丹”,以压制体内之毒。

黎泗捷一去数月不见踪迹,驱蝶女苦等不来,猜到准是他忘了誓言,驱蝶女拿出从黎泗捷遗留撕下袍襟,召唤雄玉蝶嗅之,雄玉蝶嗅觉极为灵敏,能嗅到百裡外雌蝶的味道,驱蝶女在搂抱黎泗捷之际,在他后背扑满雌玉蝶磷粉,粘附在身上的磷粉逐渐脱落,吸附在路旁树木及房屋,雄玉蝶前头引路,驱蝶女随后追逐,雄玉蝶儿飞飞停停,她跟随著风餐露宿打听,驱蝶女不免后悔,当初问清楚公子名姓,家住哪裡,依址找上门去,岂不便利,她却非耍小聪明,如今寻找如此费力,一路历经千山万水,雄玉蝶引领她来到达州城,雄玉蝶盘旋三日,不再前飞,驱蝶女明白要找的陌生公子就在城中,满脸大喜。

驱蝶女蒙起面纱,找家客店安顿下来,掌柜娘慈眉善目,虽已年过四十,却仍风韵犹存,见到驱蝶女独自一人投宿,忙不迭热心招呼,掌柜娘的上半身略向前倾道:“姑娘,你是投宿还是找人?”驱蝶女道:“我要住店,不,我是要找人。”掌柜娘笑道:“看姑娘你风尘僕僕赶路,猜到不是寻亲就是访人,不要急,先在我店中住下,我派店裡精细小伙计替你去打听。”驱蝶女点点头坐在板凳上,掌柜娘亲自上了数碟可口小菜,依旧和颜悦色道:“姑娘,不知你说的亲戚姓甚名谁?是不是这达州城裡的?”驱蝶女依旧点点头,捧起个热腾腾白胖馒头,撩开面纱往嘴裡送。

掌柜娘热心问了许久,驱蝶女也说不上要找的人的姓名,只是把黎泗捷德大概样貌形容一下,掌柜娘从屋内端出一壶酒道:“姑娘,找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只要你先住下来,我们派人给你多方打听,别说是个大活人,就是个泥塑木胎牆上的画,我们也给你找到出处,放心吧,这事我来替你办妥。”

驱蝶女见掌柜娘极其热心,诚心想帮助她,便从怀中折叠的布包内掏出一片描金线青绣袍襟递给掌柜娘,掌柜娘双手接过,仔细摩挲著笑道:“这丝绸料子极佳,绣工也是一顶一,非一般人能穿用的起,让我想想这绿丝绣花镶滚黄边似曾相识,只是一时想不起来。”驱蝶女心中微喜,故作轻鬆道:“掌柜娘,你请坐下慢慢想。”掌柜娘把丝绸布片拿到柜檯内给众人传看,掌柜恍然大悟道:“快看,这种花绣的乃是凤凰棉,只有凤凰山庄才有,难道会是少主黎泗捷?”驱蝶女暗暗记住这三个字,冲掌柜娘道:“掌柜娘凤凰山庄是谁家所居?”此话一出引来笑声一片,她有些后悔出言鲁莽,掌柜娘打圆场道:“姑娘不是本地人,不知名震川蜀的凤凰山庄也不足为奇,难道你和少主是故交?”此言已出顿时客栈内鸦雀无声,人人都侧耳细听,想知道平时不苟言笑的少主与眼下的姑娘是何关係,驱蝶女却闭嘴不言。

掌柜娘自觉唐突,特意从内庭拿出些精緻糕饼和碧绿茶汤,端到她跟前笑道:“细看姑娘非比寻常,这些是本店奉送精緻糕点,你快尝尝,是否和临安阁居点心行味道一模一样,就著饮一壶蜀中妙品雪芽茶,真是配到极致了。”驱蝶女不好推却,接过精緻美味糕饼,望著到处惊诧羡慕目光,却也不知道该不该填入口中,略尝了一点,羞红面目站起身致谢。

黎规涵趴伏泯龙居里敷药,感觉巨疼难忍,豆大汗珠如雨,不多时已湿透两件内衣裳,此时秭归来报:“禀天君,魔教最近掘获青金石头颅一颗,魔教殷教主用来练霹雳神功,武功大增,此青金石头骨属极阴,对练习霹雳神功大有裨益,如今他功力已恢复九成。”黎规涵吃惊道:“这麽说殷贤乱出关指日可待?”秭归道:“正是,随青金石头骨一起,魔教发掘出一批不知朝代漆具,大小二类十四件,样式极其精緻,不知哪朝哪代制作,引起魔教议论纷纷,吉凶论皆有之,更传闻是汉帝日月盘,亦有富商高价购买。”黎规涵道:“我有一隻漆器,名曰临月,上画伏羲女娲交尾,派人去看看可有和它画风一致的,若有不妨和它凑成一对。”秭归道:“据传魔教掌门属意这批器具。”盛蹁跹道:“传闻魔教真掌门要毅然退出江湖传位甬暴,魔教随着殷教主多年蛰伏,他有两个女儿,小女儿蟾宫媿被尊为魔教第二圣女,大女儿蟾宫隗因魔教内部混战流落民间,再寻觅到已是粗鄙村姑,随着亡寰夫人学急功,后死在剑湖宫,魔教生下一子,男婴之父便是刘纤毫,因此刘纤毫才能扶摇直上,分成三股相互牵制。”黎规涵听到此,咬牙止住痛楚道:“此事待议,弄清魔教到底掌在谁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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