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老终于笑了,脸上皱巴巴的,眉毛胡子颤得似跳舞,一边点头,一边呵斥着孟清竹:“还愣着干什么?臭小子,快把小娘子扶起来。”
“是。”孟清竹回应,迈出一步,伸出一只冷白修长的手,去扶谢晚凝。
已入深秋,天气渐凉,谢晚凝上着莲红绣云弧领对襟袄,下着星蓝绫夹裙。可即使衣着不算单薄,当孟清竹的手掌抚上她手臂时,温热有力的触感,仍透过绸衣,被肌肤清晰地感知。
谢晚凝缓缓站起身,手臂微僵,只觉脸上一股热气溢上,她眨巴着眼,不敢抬头。
孟清竹的动作其实极为克制,见她起身,便收回了手。不知怎的,忽又回头瞥了她一眼,只见一旁的女子白皙的小脸一片粉红,灿若云霞,眼波如水,细长的睫毛一扇一扇的,他心底里好像被什么挠了一下。
他忙侧过头,望向上方的梅老,压了压纷乱的思绪,问道:“老师,您到松林学堂讲学,是否要到礼部挂一个名号?”
虽然这松林学院是谢晚凝个人筹建,但仍属于礼部管辖范围内,梅玉山又是当世大儒,驻院授课,这总要知会礼部一声。
梅老却一副随性的模样,冲他摆手,指指谢晚凝:“都随谢娘子安排吧,她说怎样就怎样。”
这意思就是,他不仅愿意来讲学,而且讲多久、对谁讲、讲什么内容,都可以由谢晚凝全权安排。
谢晚凝一听,喜上眉梢。她还以为梅老答应来讲学,就如同曾经去过国子监讲学那样,只讲那么一两场。要知道,就算是一两场,也已经让天下学子趋之若鹜。
如今听这意思,那就是愿意常驻。
果然,梅老悠然地开口,带着逗趣的意思:“谢娘子,谢院长,您可以安排我的住处了吗?怎的?难道还要我这把老骨头连夜赶回西山去?”
谢晚凝笑了,双眼晶晶亮,忙道:“能安排,能安排,先生们住在葆光院,正好葆光院前几日已修整完毕,恳请梅老移步,晚辈定当妥善安排。”
梅老点点头,捋着白胡子,甚是满意。
谢晚凝领路,孟清竹扶着梅老随后,缓步而行,绕过回廊,边走边聊。
“其他先生夫子延请情况如何了?”梅老问。
“除了邬举大师,其他先生都已经应邀了。”谢晚凝侧身回复。
“哼,老邬头那根榆木,几十年了,还那么难搞。”梅老冷哼。
谢晚凝奇道:“咦?您还跟邬举大师熟悉吗?”
“怎么不熟悉?我跟那老邬头,几十年前我们两家是邻居,”梅老挑眉,白胡子也跟着动了动,“就你刚才提的那汤正奇、钟大刀,那时候我们几个都一个坊里出来的。”
“嘿,想不到在你这里相遇了。”梅老笑着赞许,“你眼光不错,这几个老家伙都是一把好手,来这里给你教学,值当!”
谢晚凝笑了,孟清竹也勾起了唇角。
“那等先生们聚齐了,我给大伙儿带点好酒好菜,咱们好好聚一聚。”谢晚凝提议。
这话把梅老逗乐了,极为满意,连连点头,笑她:“你这个小娘子,可以,可以的!”
“好吧,既然吃人的嘴软,那我改天就去帮你把那老邬头给摆平了。”梅老生出一股豪气。
“哇!”谢晚凝喜叹,没想到,这喜事连连呢。
然而,没两天,她就觉得自己高兴太早了。
梅老到松林学院讲学授课的消息,一阵风似的,一下就传遍了京城。
上到皇宫朝堂,下至贩夫走卒,全在议论这件事。大家伙的第一反应就是,松林学院在哪里?怎么之前都没有听过?
消息到手快的人,已经直扑安邑坊。
老贺婉拒了一波又一波的访客,一张老脸都要笑僵了。他扭头就朝孟清竹哭诉:“小郎君,咋办?再这样下去,门槛都要踏平了,我要拦不住了。”
孟清竹皱眉,谢晚凝歉意地笑笑。他们两人如今也被堵在了松林院里,都不敢迈出大门一步,已经在这里住了好几天了。就连孟清竹上朝,也是趁着夜色,偷偷从侧门溜出去。
当事人之一的梅玉山老前辈,倒是在葆光堂里过得相当舒适。他才不管外面的纷纷扰扰,反正也还没有开学,他很清闲自在。谢晚凝又邀请其他先生住进了院里,尤其是擅烹饪的钟大刀也来了,一伙性格不同、志趣相投的人凑到了一块,好友加美食,好不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