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殿下可真是吓人,明日……明日还是回报一下吧。”
第二日二皇子府上的事,便呈到了嵇勤的面前,嵇勤看了看,眉头紧锁。
他并非故意将嵇翎冷在那儿,而是这几日大行皇帝丧仪,根本没有时间顾得上其他,好嵇勤倒是真的想过,丧仪要不要让嵇翎前来,但最终,嵇勤觉得,嵇翎对父皇,也并未有什么敬重感伤。
整个丧礼办得遵礼守规,深有哀荣。
等丧礼结束后,嵇勤看着身侧嵇悯冷淡的神色,他伸手将腰间的孝带结下,不甚在意地递到宫人手中。
“悯儿……你,父皇驾崩,你可有哀伤?”嵇勤还是没忍住,叫住他问道。
嵇悯看着他,忽而嘴角微微扬起:“皇兄想听我说什么呢?说我极其哀伤,不过是不形于色罢了?”
嵇勤摇摇头,他并非想听嵇悯的谎话,但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听到什么答案。
“皇兄可觉得悲伤?”
嵇勤顿了一瞬,还是点点头。
“这乃是人之常情,皇兄若是觉得悲伤,也是正常,我不觉得悲伤,也是正常。”嵇悯淡淡道。
嵇勤一直都没细问这些年嵇悯发生的事情,从嵇悯有时的只言片语中,嵇勤能知晓,父皇对弟弟,其实并没有什么怜惜爱护。
嵇勤并非觉得嵇悯不应该如此冷情,因为知晓了父皇究竟想要什么后,嵇勤从心底明白,父皇对自己的种种,也都是假象,都是为了哄他而故意为之,父皇心中对他也没有怜惜。
其实嵇勤早就知道,若是父皇真的心中记挂自己这个儿子,又怎么会这么多年不闻不问,只不过嵇勤一直不愿深思罢了。
他质疑的不是嵇悯,而是在质疑自己,他该觉得悲伤吗?
自己只与父皇相处短短时日,被哄骗被算计,应该也得不到半分真心,可在丧礼上,自己扶着父皇的棺椁,看着上面漆金描银的纹饰,听着礼官悠远哀痛的唱诵,他还是觉得自己眼角湿热,忍不住落下泪来。
旁人赞大皇子殿下仁善纯孝,但只有嵇勤自己心中知道,他迷惘自己究竟是否是非不分,软弱可欺。
“皇兄是在觉得自己不该悲伤?”
见嵇勤一直没再说话,半晌轻声问。
“每个人看到的都是不同的,我看到了丑恶,兄长看到了慈爱,我看到了算计,皇兄也许看到了怜爱,所以我不觉得悲伤,皇兄因为自己看到了而感到悲伤,这又何自责的?”嵇悯温声。
嵇悯没想到,自己兄长竟不是在觉得自己冷心冷情,而是在疑惑自己。
嵇悯原本听他询问还有三分不耐烦,以为他又要像曾经那样对自己说教,结果嵇勤这番自醒,弄得嵇悯倒是有几分心中柔软。
说话的声音都柔了些。
“如今皇兄也是天子了,该是想哭便哭,想笑便笑,想悲就悲,想喜便喜,合该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何苦这般怀疑自己?”嵇悯站起身,扶着嵇勤的肩膀站稳。
“那怎么行?”嵇勤扶着他的胳膊,看着比自己稍高一点的弟弟,认真道:“不论在何位,也不能不自醒。”
嵇悯叹了口气:“嗯,好,随你。”
嵇勤:……
感觉到来自弟弟的不走心敷衍。
“今日回府吗?”嵇勤轻咳了声,转头问道。
“今日晚些回,在院子里先沐浴一番。”嵇悯应了声:“莫把晦气带回去给梨阮。”
看着嵇悯的背影,嵇勤莫名觉得,有种自己被抛下的感觉,来的很是微妙。
第二日嵇勤便收到了来自二皇子府的回报:“近日刘妃怎么样了?”
太妃命人来告诉过刘妃的情况。
“让大皇子放心,哀家瞅着她呢,不会出什么意外。”太妃娘娘本意是让嵇勤宽心。
其实嵇勤有些无法面对太妃娘娘。
那日情况紧急,太妃娘娘拿出那张空白的圣旨,让他们自己抉择,当着太妃娘娘的面儿,那张圣旨上写下他的名字。
旁人不知道,但嵇勤自己清楚,这份圣旨,的的确确不是出自父皇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