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见济眼睛一瞪,出声问道:“我戾气太重?我怎么不知道?胡尚,你要记住,我才五岁,不懂事儿啊!”
胡濙被他说得一滞,随即大怒,胸口快速起伏了几下,眼睛一翻便昏死过去了。
不过胡濙这一昏可是吓了所有人一跳。
胡濙可是真正的老臣,洪武八年出生,到现在都七十了,这种年岁的老人即便是在朝堂上发疯也没什么人敢管,因为人到了七十,就被称之为古来稀,自古以来都是稀奇的祥瑞,怎么能轻易处置呢?
一群人立刻围了上去仔细观瞧,看看胡濙到底还有没有气。
倒是朱祁钰反应更快一些,立刻叫道:“太医,快传太医。”
王诚连忙小步快跑出去,找太医去了。
等王诚离开,朱祁钰转过身,恶狠狠地抽了朱见济脑袋一巴掌,怒斥道:“你这孽子,整天就知道胡说八道,胡老大人这么大岁数,万一被你气出个好歹,我看你怎么交代!”
“哎呦。”朱见济被抽得一踉跄,差点没摔下去,好在他年岁小,强行稳住了身形,扭头看向朱祁钰说道:“干嘛啊!他就是被气晕过去而已,用力掐人中就好了,死又死不了。”
“你还敢胡说八道。”朱祁钰扬起巴掌,恶狠狠地道。
吏部尚王直赶忙劝阻道:“皇上,此法或许可行。”
“可行?”朱祁钰闻言,立刻指着胡濙说道:“那还不快快施救。”
王直回过身,整个人废立蹲了下去,用右手大拇指用力按在胡濙的人中上,没一会儿胡濙便幽幽醒了过来。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胡濙虽然醒了过来,但是一时半会儿脑子还没有彻底清醒,睁开眼睛看到一圈脑袋围着自己,立刻出声问道:“诸位,你们这是干什么?”
王直立刻关切说道:“胡大人,你刚才昏过去了。”
“我昏过去了?”胡濙轻轻摇了摇头,这才想起来,刚才自己是被朱见济气昏过去了,继续问道:“此处还是在奉天殿?”
王直微微点头。
胡濙立刻用力推开其他人,翻身跪好,对着朱祁钰说道:“皇上,臣失仪,请皇上恕罪。”
他这一道歉,朱祁钰立刻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摆手道:“胡老大人无碍就好,如今也不是朝会,无妨的,无妨的。”
然后对着朱见济呵斥道:“见济,还不过去道歉!”
朱见济看看自己老爹,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对着胡濙躬身行了一礼,说道:“方才一时心急,说话没了遮拦,还请胡尚见谅。”
胡濙跪在地上,赶忙挪动一点距离,避开朱见济这一礼,恭敬道:“殿下客气了,臣不敢怪罪殿下。”
朱见济点点头,扫视一圈群臣,又用双手扶起胡濙,说道:“胡尚,您这么大岁数了,腿脚估计已经不太灵便,还是起来说话吧。”
然后又低声嘀咕道:“父皇也真是的,胡尚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整天让他跪着说话,太不懂尊老爱幼了。”
虽然朱见济是低声嘀咕,但问题是,现在的奉天殿里特别安静,所有人都看着朱见济和胡濙的行动没人说话,已经达到了落针可闻的程度,因此,朱见济的低声嘀咕就变成了大家都能听清楚的声音了。
朱祁钰站在御阶之上,自然也听清楚了朱见济的话,鼻子都差点没气歪了。
自己这个熊孩子,明明你都把年纪这么大的胡濙给气得昏厥过去了,居然还在这里吐槽我不尊老爱幼,这是太祖定下的规矩啊,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而且看你那个假惺惺的样子,恐怕尊老是其次,爱幼才是第一位的吧。
不过朱祁钰却没有出声,只是嘴巴动了动。
一众大臣也都看到了这父子二人的表现,有些忍俊不禁,朱见济的小算盘他们也是心知肚明,对于朱见济的佩服和警惕也提高了许多。
一个五岁的小娃娃可以把胡濙这种老奸巨猾的老臣给气昏,随便一句话就可以顶得朱祁钰不好说什么,如果他是其他身份倒也罢了,但是以他这个皇帝唯一儿子的身份来说话,那也太过妖孽了一点,自己还是轻易不要招惹他为好。
倒是胡濙立刻出声道:“臣多谢殿下关心,不过礼不可废,殿下还是尽量不要做这些违反祖制的事情了。”
不过这番话一出,朱见济又不高兴了。
这群臣动不动就拿祖制说事儿,用在掣肘其他人,自己则是在许多事情上选择了视而不见,于是立刻说道:“胡老大人,此言差矣。”
胡濙一愣,不由自主地问道:“殿下此言何意?”
朱见济说道:“胡老大人,我想问您一个问题,您希望您的后世子孙是不如您呢?还是取得更大的功业,远胜于您呢?”
“这个自然是希望臣的后世子孙远胜于臣,也能更好地为朝廷做事,为天下人谋福。”胡濙立刻回答道,不过他还是补了一句话,明确表示自己希望后代更强,还是为了给朝廷做事,给你们朱家做事。
他胡濙毕竟已经是礼部尚了,臣的顶端,再强的话,那就只能加九赐、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赞拜不名了,问题是历史上做到这个程度的人,基本上都是谋朝篡位的逆贼,例如曹操、王莽、司马昭、孙权、刘裕、萧道成、萧衍、陈霸先、王世充、李渊。他胡濙可不希望后世子孙出现这种人。
朱见济继续问道:“那您说,太祖是不是希望他的后世子孙能够取得远超他建立大明的功业呢?”
“这个”胡濙顿了一下才答道:“太祖贤名,自然是希望皇上可以远超他,将大明建设为理想中的天下。”
“这就对了嘛!”朱见济笑着点点头,最后总结道:“所以啊,如果父皇要做到这件事儿,取消一些太祖定下的规矩,有什么不行的吗?”
胡濙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