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疏朗,月光如流水,波光粼粼。

神庙门前的角落里放着一具简陋的棺材,棺材的盖子只盖了大半,露出里面灰扑扑的被子。

姬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看着天上的明月。

白日里的折腾,他疼得昏死过去了,连呼吸都没有,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入殓、停灵,如今这样的境地,即便是葬礼,也只能从简。

姬没有想到自己会醒,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晚,有神庙与明月相伴,他竟然无一丝的恐惧,他活了吗?

活了,姬活了!

姬澹一大早打开神庙门时,好奇地往棺材里看了看,这一看不要紧,他的魂都吓得没了,直接冲进神庙,一把就抱住了姬玉:“鬼啊,鬼啊!”

姬玉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胡说八道,这是神庙,赶紧向氏神告罪。”

姬澹这才反应过来,立刻跪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头:“姬澹向氏神告罪,惊扰了氏神!”

磕完头,姬澹一股脑地爬起来,脸色有些发青:“你和我去看看,我刚看到阿哥哥睁着眼睛。”

“阿哥哥昨天不是就没气了吗?睁着眼睛?看错了?”姬玉有些不相信,她把早上收集的虫子放在一个小罐子里,待会两只幼鸟醒了就要吃的。

此刻,两只幼鸟就睡在供桌下面,姬玉用一破碗给它们做了一个窝,在碗里铺上了干草,和破布,两只幼鸟睡得十分安稳。

“你别忙了,随我去看看,我真的没有看错。”姬澹有些害怕,现在连神庙的门都不敢出了。

姬玉看他那个样子,似乎真的被吓到了,便放下罐子随着她往外面去。

“上次抓的那只沙狐,外皮炮制好了吗?”姬玉一边走一边说。

“好了,好了,我阿婆明天就把皮子送过来!”姬澹不自觉地挽着姬玉的胳膊。

入冬了,天气一日比一日冷,虽然氏神的的法相是木头,但她总觉得氏神会冷,就想着把那块沙狐的皮子垫在法相下面。

姬玉点了点头,两人几步就出了神庙,走到棺材边,她一眼就看到了姬双眼含笑地看着他们。

“阿哥哥,你没死?”姬玉倒是胆大,见他的眼睛明亮还带笑,脸色也不是灰白色。

“还是阿玉胆子大,不像阿澹,跑得像只兔子。”姬脸上笑意更甚:“昨天吓到你们了!”

姬澹这才小心翼翼地上前:“阿哥哥,你真的不是鬼?你昨天可是连呼吸都没有了。”

阿从被子里伸出两只手:“要不你摸摸,看看我的手是不是热的。”

姬澹还真的伸手去摸,大惊:“阿哥哥,你的手比我的手还热。”

姬活了,在棺材里躺了一夜还活了,城中所有人都过来瞧稀奇,没想到昨天死了的人今天竟然活了。

这次,姬阊客客气气地把班老翁扶了过来:“老翁,你瞧瞧阿,活过来了。”

昨天姬没了气,姬阊可是哭了很久,他想怨班老翁,又怕自己控制不住脾气,班老翁年纪大了,所以他只能自己抱着姬哭,后来还是班老翁送来了棺材。

姬已经被人从棺材里抱了起来,没有双腿的拖累,他能坐到椅子上了,笑着冲班老翁一揖:“谢谢老翁的救命之恩。”

班老翁瘪了瘪嘴:“你别谢我,要谢就谢氏神,我就是按照氏神的法子给你治腿的。”

“那谢谢氏神和老翁。”

班老翁这才得意地看了姬阊一眼:“我就说吧,氏神的法子不会错。”

“是是是,您说的对。”姬阊脸上也有了笑意:“您在这里坐,我让小家伙们拎个炉子过来,烤些豆子,您和阿说说话?”

“我不吃豆子!”班老翁闲不住,就在门口的木材堆里挑木头:“豆子送给氏神,我不吃,我给阿做个四轮车,以后他自己也能走路。”

班老翁年轻的时候木工可是一绝,他愿意给姬做一个四轮车,那真是天大的情谊。

姬阊感动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就要给他跪下:“老翁,阿的腿跪不了,我替他给您磕头!”

班老翁直接抽出一根棍子打在姬阊的膝盖上:“别整那些没用的,你是族长,来年盐田还指着你呢,等你带着大家赚了钱,把孩子们赎回来,姜氏城再好,那也是别人的城。阿脑子好,从小就聪明,虽然伤了腿,也不要气馁,我看了,传家的玩意没有伤,以后还能娶媳妇。我老了,盐田也帮不上忙,只能仰仗你们了,我家里的孩子”

班老翁有个孙女,长得水灵,性格也好,这次也被送到姜氏城当奴隶了,别的孙子皮糙肉厚,他不担心,就担心姬枝儿。

姑娘长得漂亮是福气,可是奴隶长得漂亮那就是悲剧,班老翁甚至都不敢想枝儿会经历什么,族中现在有盐田了,他只希望能快些赚到钱,快些把孩子们赎回来,也能少受些罪。

姬阊知道班老翁的意思,心中一片潮湿,声音朗朗地冲着所有人说:“这些日子,我们一定要把牌位做好,初一好好祭祀,氏神一定会保佑我们来年会风调雨顺,等盐田开始产盐了,我们就把族人都赎回来!”

“好,我们好好做牌位,氏神会保佑我们的。”

“氏神一定会保佑我们的。”

有了姬阊这一番话,大家又开始忙得热火朝天了,他们有了盐田,姬也活过来了,日子虽然苦,但也并不是全然都是坏消息,大家有了奔头,手上的动作就越发利落了。

这时姬玉端着一个碗走了出来,放到姬面前的桌案上,旁边还放了一个罐子。

“阿哥哥,我也要帮着阿婆他们做牌位了,这两只鸟就交给你照顾了,罐子里有我捉的虫子,你喂给它们吃就可以了,它们可乖了,只要吃饱了就睡觉。”

看着桌案上两只还未睁眼的幼鸟只张着嘴巴到处觅食,姬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好,交给我吧,你去忙,当心点。”

姬玉这才蹦蹦跳跳地跑开了,姬从罐子里夹出了一只虫子喂幼鸟,此时,朝霞正照在两只鸟的身上。

他看到了生命在蓬勃地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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