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艳阳高照的天气,突然阴云密布。
姒鸢立在台阶上,衣衫凌乱,头上身上竟然沾上了不少羽毛,方才她大闹厨房,连关着鸡鸭鹅鸽子的笼子都打翻了,整个厨房更是被搅得翻了天,所有人都知道了,三小姐因为吃了厨房的绿豆糕,死了。
三小姐死了,那一百万石粮食还有吗?天水城还有吗?
所有人都感觉天要塌下来了。
百骑军知道虞侯一定是要问话的,干脆把所有的厨娘都带到了观星楼,此刻,外面跪了一地,哀嚎不止。
虞皎却没有理会,看向立在一旁的大夫:“你为何不救她?”
一身灰色袍子的大夫垂首:“主上,三小姐的身体都已经凉了。”
虞皎却依旧面沉如水地看着他:“你为何不救她?”
大夫垂首沉默不语。
虞皎突然暴怒起身:“现在,去开方子,让人煎药,快去!”
面对虞皎的怒火,所有人都不禁垂首噤声,就连外面那些嚎叫的厨娘也止住了痛哭。
不知为何,虞皎感觉自己的后背生疼,明明,受了天雷火的伤已经好了,可是为什么现在还是会疼,那种疼痛从后背蔓延至全身,直至自己的腑脏之中,甚至,他似乎能感觉到天雷火在自己的腑脏中炸裂开来,他上前抓住大夫的肩膀,犹如乱箭攒心:“救她,救她,我求求你,救救她!”
眼见着虞皎就要屈身了,孟朝赶紧上前扶住他,把他往一边的椅子带去:“主上,焦汉已经去山下请大夫了,您稍后,稍后,肯定会有办法的,肯定会有办法的。”
此时,站在门外的姒鸢盯着香炉里的香,眼见着香已经烧得只剩下最后一截,她缓缓吐出了一口气,方才,她故意大闹厨房,把那些鸡鸭鸽子都放了出来,趁乱捉了一只鸽子,让它闻了兰香,消息应该可以传出去吧,就算传不出去,现在,整个虞侯府都知道三小姐死了,这消息是怎么封都封不住的,这一切都比她们想象的还要顺利,只要城中的探子得到了消息,平凉那里就会有动作。
姒鸢迈步上了台阶,入了观星楼,就要靠近床榻。
虞皎突然抬起头,目眦欲裂地看着她:“你要做甚?”
姒鸢眼含热泪:“三小姐喜洁,我想帮她换身衣裳。”
因为呕吐,姬南初的衣摆上也染上了一些污垢,虞皎没有作声,反而起身往外走。
孟朝倒是很有眼色,一挥手,屋里的人都退了出去。
门关上之后,屋里又暗了下来,姒鸢看着最后一截香灰入了香炉,倾身按在姬南初的天柱穴上。
姬南初突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姒鸢一边拿软枕摁住她的嘴巴,一边痛哭不已:“三小姐,都是我没有照顾好你,为什么要接那劳什子点心,都是我害了你。”
这时,姬南初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呼吸也渐渐平稳。
“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姒鸢在她耳边说道,安她的心,然后继续哭道:“若是您死了,我也不活了。”
就这样哭哭啼啼一刻钟之后,姒鸢重新替姬南初换好了衣裳,然后看着她闭上了眼睛装死。
门重新打开了,姒鸢不仅替姬南初换好了衣裳,连地面也打扫干净了,她红着眼看向孟朝:“孟大人,您不是说焦大人去山下请大夫了吗?为什么人还没有来!”
孟朝看了虞皎一眼:“我已经让人在门口等着了,大夫一来就直接带到观星楼。”
虞皎却恍若未闻一般,直接抬脚入了观星楼,立在床榻边,就那样不错目地盯着姬南初,他一动不动地站着,就像变成了一尊石雕。
此时,整个天目山脚下却一片混乱。
焦汉腰间挎着大刀入了医馆,双目怒睁:“大夫呢?”
一白胡子大夫走了出来:“这位大人”
焦汉一挥手:“带走!”
“大人,大人,您这是要做甚,草民从来老实本分”
可是那些粗暴的士兵却不管他们说什么,不由分说地把人带走,焦汉带着兵,在山下,前前后后绑了三十多位大夫一路上山,未免他们耽误功夫,马车都要颠散了架。
焦汉大闹街市,不明所以的百姓们都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就连花楼里的姑娘都惊动了。
玉笙居是天目山有名的花楼,这玉笙居如此有名气,除了因为楼里的姑娘姿容绝艳以外,还因为这玉笙居的东家是一个大善人,日常都会在街市搭了施粥摊子,前些日子大雪,更是捐了不少钱粮。所以,即使这花楼做的是皮肉生意,城中百姓也不曾污言秽语,反而对她们心生敬佩。
此时,红珠立在窗边,身前是一丛紫色的兰花,她微微蹙眉看着楼下的闹剧。
这时,一位小女娘上了楼,走到她的身边,顺着她的视线往楼下看去:“焦汉是虞侯身边的人,如今大张旗鼓地在城中抓大夫,莫不是虞侯出事了?”
红珠已四十多岁,却丝毫不见老态,她朝着高高的山顶望去:“还没有寻到入虞侯府的法子吗?”
乐丹摇了摇头:“虞侯此人,不好女色,想要进入虞侯府比登天还难。”
红珠猩红的手指放在窗棱上:“去查一下哪些大夫被请上了山,在他们家附近守着,看他们什么时候回家,问清楚虞侯府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乐丹点了点头,转身下了楼。
这时,后院的厨房突然传来厨娘们说话的声音:“哎呀,你们笼子是不是没关好,怎么跑出来一只鸽子?”
“没有啊,你可别平白污蔑人,笼子我可是关得好好的。”
“关得好好的,怎么跑出来一只鸽子,莫不是当我是瞎子吗?”
厨娘的声音中气十足,整个玉笙居都听得明明白白。
乐丹下楼的脚步一滞,突然往后院跑去,一去,就看见一厨娘抓着一只鸽子怒气冲冲地与另一位厨娘吵架。
这时,吵架的两位看到乐丹过来了,一下子就偃旗息鼓了。
乐丹看向厨娘手中的鸽子:“行了,一只鸽子也吵得起来,正好东家最近葵水不好,来,这只鸽子我用小炉子给她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