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孙太医和那少年正围在角落里的一个病床前。床上躺着一名形容枯竭的老妇人,想必,这就是那男子口中的周二娘了吧。
比时的周二娘,与帐篷中的其他人一般,只剩下一副骨头和几乎全部腐烂的皮囊,已经丝毫看不出原来的样貌。而且,周二娘的气息,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减弱,渐渐的看不出她胸膛的起伏了。
孙太医先是把了把周二娘的脉搏,再掀开她眼皮看了看,然后叹了一口气,悲痛而沉重的摇了摇头,朝着那小伙子说道:“楞子,替她处理后事吧,没救了。诶……”
那名被称呼为楞子的男子,眼里浮现出难掩的伤痛,里面盈满了自责的泪水。还记得他们刚到这个村庄的时候,还是周二娘招待的他们,她把他们看成了救世主一般,那满怀希望与期待的眼神他至今还记忆犹新,可是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在他面前倒下,甚至连救她的方法都没有……
他恨!恨此刻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自己的学艺不精!
而替周二娘简单处理完之后的孙太医,一转身,便看到了身后的厉修一行人,似乎是看到了鬼神一般,眼中流露出恐惧。不顾尊卑的着急去推厉修,一边说道:“陛下怎能进到这里!这里可是疫情最严重的人呆的地方!陛下请保重龙体,趁着还没感染上瘟疫,赶快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呆着。臣一条老命,死不足惜,但是陛下若是出事了,臣是万死不能辞其疚啊!”孙太医头上甚至急出了一层薄汗。
而此时,琴慕嫣倒是淡淡出声替厉修解围了:“孙太医不必担心,其实这里反倒最安全。”
听到这番言论,孙太医皱了皱眉头,呵斥道:“胡说!无知小儿竟在此时大放厥词?!若陛下出了什么事,第一个拿你问责!”
面对这个心中充满大义的老者,琴慕嫣心里是非常敬佩的,所以面对他这般的呵斥,她倒也没生气,而只是解释道:“若这瘟疫是靠与病人接触传播的,这里的太医们早就死透了。而且孙太医你发现没有,据我观察,帐篷内忙碌的太医们染病的几乎没有,但是在外面奔走的太医却不断因为染病被送进来治疗。所以我推断,这个瘟疫它并不是靠空气或者和人接触传播的。”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即使厉修的百般阻止,琴慕嫣还是将脸上的面纱摘了下来,就这么赤裸裸的暴露在空气中,却丝毫染病的症状都没有。
这瘟疫的发病速度是极快的,几乎在染上的同时,便会造成人的头晕目眩,身上也会出现红点点。而琴慕嫣摘下面纱后依然完好的行为,则正面证实了她的猜想。
受不了帐篷内令人作呕的味道,琴慕嫣在确保论据充分之后,重新将面纱带上了,以抵挡这帐篷里污秽的味道,然后随便走到一个患者身边,从腰间掏出了一根银针,说道:“这根银针被我用特制的药水涂了一遍,只要遇到毒,就会变黑,就算再厉害的毒也难逃它的鉴别。”一边说着,一边将银针扎入了旁边患者的手指中,过了一会儿后再次拿出来,银针已经变得黝黑黝黑的了,再随机测试了别的患者,情况都是一样。
带着手中已经变得黝黑的银针走到了孙太医的面前:“果然,这次的瘟疫,不过是有人特意策划的阴谋罢了。”这下毒之人好狠的心,这个村几乎是算是被屠尽了,只为了传达一个“天神发怒”的谣言。
果然,政治场上的斗争,牺牲的永远是无辜的百姓。正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而孙太医也被眼前这年纪轻轻却如此观察细微的少年惊艳到了。这少年才来了多久,竟然就发现了这么多他一直都没有发现的问题?!
于是,他的语气也变得卑恭起来,作了一个揖,恭恭敬敬的说道:“不知公子可知道这毒的解法?或者可能查明它的传播途径?”孙太医眼里盛满了狂热,连一旁的厉修都自动忽略了,眼里只有琴慕嫣一人。
虽然场合有点不对,但是厉修怎么有种自家媳妇被别人盯上的那种诡异的感觉?
琴慕嫣稍稍皱了皱眉头,摇了摇头,来的时间太短了,能查明的东西实在太少。
看到琴慕嫣的否定,孙太医眼里划过了失望,但是她之前的一番言论,让孙太医清楚的知道,这次瘟疫可能很大程度上得靠眼前这位公子的帮忙了。
琴慕嫣示意魉上前,然后向孙太医介绍到:“这位是在下带来的医女,希望能助孙太医一臂之力。这几天孙太医就先带着在下的医女熟悉熟悉,在下则自己也去四周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要单论这医术,魉不说是出于蓝而胜于蓝,但相信她也能帮助孙太医处理这些患者,说不定就能发现什么。而琴慕嫣现在最主要的目标,就是去找到这毒的源头,否则就算找到解药,也没办法根除这“假瘟疫”之惑。
要说下毒,琴慕嫣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水源地。于是,在向孙太医打听了一番之后,琴慕嫣决定去水源地看看,当然,厉修自然也是亦步亦趋,硬是要跟着过去。
这水源地就在这村庄的边上的一座山上,琴慕嫣和厉修一番查探之后,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只能无功而返。
也是,这么显而易见的下毒手段,他们能想到,那背后之人也定能想到。
而就在琴慕嫣和厉修正准备往回走的时候,正好在山脚下遇到了前来火化周二娘尸身的楞子。其实对于这种患者尸体的火化,是有专门的人处理的,但是想到周二娘生前对他们的热情招待,楞子便不希望让她随着那一堆尸体潦草的火化掉。于是在孙太医的默许下,独自来偏僻无人的后山火化她,希望给她一个尽量体面的葬礼。
琴慕嫣和厉修并没有兴趣去参加这个小太医的“报恩仪式”。正准备悄悄地离开,突然一阵风吹来,楞子刚刚烧柴点的火堆升起的烟,便往琴慕嫣脸上扑了过来。琴慕嫣没有料到这个突然的变故,一时之间倒没有躲开。
而因为在琴慕嫣旁边而躲过一劫的厉修,正准备传音打趣眼前的“小花脸”一番,话还没开口,他便发现琴慕嫣的脸色突然严肃起来。
只见她紧皱眉头,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朝楞子的方向望了一眼,本来运用轻功飞着的身体,也突然一个下沉。
厉修大惊,慌忙接过了快要掉落在地的琴慕嫣。只见她先是点了身上几个穴位,用力的晃了晃脑袋,好让自己清醒,身上也开始浮现出淡淡的红点。
这是!瘟疫的症状!!
然而没不等厉修反应过来,琴慕嫣断断续续的说道:“烟……烟…有问题!柴……柴……”然而还没交代完,她便口吐一口黑血,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