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蒙的细雨中,一柄黑色的雨伞在暗色调的街头缓缓移动。 雨伞下,维克托没有穿制服,他右手撑着伞柄,左臂的腋下夹着一个鼓囊囊的面包袋,袋子里并不是真正的面包,而是他刚刚从委员会后勤供应部领回来的一些水果。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街道上的行人不多,而且因为下雨的缘故,一个个步履匆匆的,都在赶着回家。 在街道的转角处,有一道地势较低的小巷,维克托在经过的时候停住了脚步,朝巷道内看了一眼。 利沃夫的市政排水建的不太好,持续了一天的小雨,终归是在街道上淤积了一些雨水,而这条小巷因为地势较洼的缘故,这会已经积了水,在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着一些树叶、杂草、碎纸之类的垃圾,看着有些恶心。 维克托之所以停下脚步,是因为被巷道内传出来的声音吸引住了,就在他扭头看过去的时候,发现巷子里有四个人正聚拢在一块。 四个人中,明显有三个人是一伙的,他们将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围在墙角处,一个个满脸凶神恶煞的样子,其中一个手里还拿着匕首。 维克托很清楚,如今利沃夫的治安状况虽然算不上恶劣吧,但绝对也算不上有多么好,统治机构的变化,导致了人心的不安和社会的动荡,有些不安分的家伙,就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兴风作浪,这都是很正常的。 不过,正常是一回事,亲眼目睹某项罪恶在自己的眼前发生,却是另外一回事。如果是前世的话,碰到这种事情,维克托可能会选择逃避,最多也就是帮忙报个警,但是现在嘛…… “嘿,你们几个,”他站在小巷入口处,朝着那三个凶神恶煞般的家伙们喊了一嗓子,“让他走,别找麻烦。” 三个人诧异的朝这边看了一眼,待看清维克托的样貌之后,其中拿着匕首的那个朝地上啐了口唾沫,说道:“你别找麻烦才是,怎么,想做英雄吗?” 嘴里这么说着,他还将手里的匕首亮了亮,威胁的意味十足。 维克托没有说话,他蹲下身子,将右手的雨伞放在地上。 拿着匕首的家伙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还将手中的雨伞放在了地上,便转身朝这边走过来,不用怀疑,等他走到维克托身边的时候,是真的敢动刀子的,这些混迹街头的家伙们自有一股狠劲。 不过,这家伙才往前走了几步,便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维克托撩起了衣服下摆,显现出腰间挂着的一个手枪枪套。 “嘿嘿嘿!”毫不犹豫的举起双手,手中的匕首也随之掉落到水里,原本还一脸凶悍的家伙,瞬间便怂了,他摆动着双手,语气慌乱地说道,“这位先生,不要冲动,我们这就走,绝对不给你惹麻烦。” 维克托依旧不说话,他把手附在枪套上,面色平静的看着对方。没错,这些混迹街头的家伙们是足够狠,真的敢动刀子,但他这个内务人民委员会的人,同样也足够狠,真的敢开枪,而且,按照目前这种情况,他即便是当场把这三个家伙打死,也不用承担太大的责任,甚至连一份报告都不用打。 这里是哪儿?这里可是利沃夫,一个刚刚划入苏联版图,民心未定的地方,身为利沃夫州的内务人民委员会负责人,在面对威胁的时候,开枪射杀三名匪徒,还需要追究什么责任吗? 眼看着三个家伙仓惶的逃进巷子深处,最终消失不见,维克托才蹲身拿起自己的雨伞,也不理会那个险些被人洗劫一空的年轻人,自顾自的转过身,继续朝前走。 维克托没兴趣将那三个小贼送去民警总局,对他来说,做这种事情没有什么意义,他要做的,是尽快制定一个强而有力的行动方案,在全市范围内强化治安,把成百上千个这样的小贼,统统关进劳动营。 徒步走回公寓,给公寓一楼的警卫留下两个甜橙,维克托搭乘电梯上到四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中午离开的时候醉醺醺的,忘记了关窗户,一下午的时间,窗台上早已被雨水打湿,临近的地板上也湿了一大片,另外,房间里显得有些清冷,还潮呼呼的。 将带回来的水果放在桌上,脱了外套,维克托找了一块抹布,试着将窗边地板上的水渍擦干净。不过,才擦了两下他便失去了耐性,直接将抹布丢在一边,想着明天早上离开的时候,通知一下公寓的服务人员,让他们过来收拾干净。 所以说,单身狗是很悲催的,自己一个人独身久了,往往会养出一个很不好的毛病,懒!如今的维克托就是这种情况。 放弃了继续收拾的想法,回到桌子边上,从那个鼓囊囊的面包袋里,拿出一串粒粒晶莹的葡萄,用一个水晶托盘装了,去浴室洗了一洗,维克托很享受的打开留声机,选了一张柴可夫斯基的钢琴曲碟片放上去,一边听着优美的旋律,一边心不在焉的嚼着葡萄。

音乐才响起四五分钟,葡萄粒才吃下去六七个,正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维克托,就被轻微的敲门声惊醒了。 在听到敲门声的那一刻,维克托猛地坐直身子,他感觉自己的心跳没来由的加快了几分,同时,也猜到了门外的来访者可能是谁。 心跳加快不是因为爱情的到来,而是因为艳遇的靠近,且不管维克托把自己想的多么伟光正,但是在面对季阿娜的时候,他的确是在期盼着一场艳遇。这种心理,估计是任何一个男人在面对美女的时候,都会有的,否则的话,也不会有那么多坠入温柔陷阱的腐败官员了。 坐在椅子上犹豫了一会儿,维克托最终还是站起身,朝门口的位置走去。 门外的人果然是季阿娜,在维克托开门的一瞬间,她便笑容满面的说道:“柴可夫斯基的《花之圆舞曲》!” “哦,”维克托的表情有些尴尬,尴尬的原因不是因为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曲子,而是因为在开门的一瞬间,他的鼻腔里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茉莉花清香,很显然,门外的女人喷了香水。仟仟尛説 再细看,维克托才意识到自己猜错了,这女人应该是用了茉莉花香味的洗发水。此刻,她的头发湿漉漉的,身上依旧穿着中午那件性感的睡衣,而且睡衣的前襟和肩头,已经被水打湿了,紧紧地贴在身上。 “听到音乐声就知道是你回来了,”季阿娜手里端着一个瓷盘,盘子里有几块奶酪煎饼,“正好,我做了些奶酪煎饼,给你送过来分享。” 这么说着,她探头朝房间里瞅了瞅,问道:“不请我进去吗?” “啊,当然,请进,”维克托急忙将门口的位置让开,说道。 季阿娜顺手将瓷盘递到他的手里,自己踮着脚尖,随着留声机里的钢琴曲节奏,舞蹈般的进了房间。她在离着维克托两三步远的地方,原地旋转一圈,一脸感慨的说道:“你们尉官的待遇真好啊,这里已经什么都有了。” 维克托端着托盘走到桌边,笑着问道:“喝点什么?哦,除了酒之外。” “如果能有一杯咖啡就好了,”季阿娜走到留声机旁边,翻看着一旁架子上的碟片,头也不回的说道。 维克托耸耸肩,他这里正好有一个意大利产的八角摩卡壶,是之前内务人民委员会没收来的,他还从来没有用过。 就在维克托给摩卡壶里加了水的时候,留声机的音乐声停了下来,是季阿娜在换碟,这女人真的很是自来熟。 新欢的钢琴曲很欢快,但是很可惜,维克托的欣赏水平没有那么高,这曲子他听不出是什么。 “维克托,我们跳支舞吧,怎么样?”维克托点酒精炉,还没等把壶放上去,又听到季阿娜在身后不远处说道。 “跳舞?”维克托心头一跳,随即故作镇定的将摩卡壶放到酒精炉上,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说道,“那不是我擅长的东西” 说着,他转过身,却发现季阿娜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离着他都不到一步远。 “俄罗斯的男人怎么可能不会跳舞,”季阿娜那对大大的眼睛里闪着光,“更何况只是狐步舞,就算你真的不会,我也可以教你。” 维克托还想推辞,对方却已经轻快的做了一个扭腰半旋身的起始动作,而后一步跨到他面前,不由分说的拉起了他的双手。 实际上,维克托并不是不会跳狐步舞,前世的时候他就会,而他的前身也具备这项技能。 当季阿娜上前握住他双手的时候,感受着对方小手的绵软和温热,原本已经送到嘴边的拒绝,不知为什么就被他生生咽了回去,脚下也禁不住随着对方的舞步迈动起来。 节奏欢快的乐曲声在房间里四处荡漾,随着乐曲声,两道紧紧贴合在一起的人影,在头顶偏昏黄的灯光下舞动旋转,原本清冷的空气,似乎也在一点点的加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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