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将晚,街巷两侧的铺子挂起了灯笼,影影绰绰,好不温馨。

梅应雪站在竹亭中,负手而立,手中捏着两张薄纸,凉风吹拂,纸张飒飒作响,一张边角卷起,参差不齐,仿佛火烧过一般,另一张似乎是什么账簿上裁下来的,上面依稀记了些琐碎的笔记,除了每日进出账,还有一些随意添上去的小句,譬如“今日购得花生酥二两,太甜。但三桃喜欢”、“赌赢了,没劲”、“乌木香没了,记得买”诸如此类。

有些字写得像个墨团,但无一例外,句子末尾都会缀一个潦草的“段”字,其他的字都不太好看,只有这一个“段”字可圈可点。

梅应雪有些陌生,但更多的是感到熟悉,他从中窥得了一丝过去的痕迹,便由衷地得到了慰藉,心狂跳起来。

他长舒一口气,面如冠玉的脸庞上笼罩的愁色终于淡了一些。

他侧过身,这才看向旁边低头等候的人,道:“你方才说什么?”

这人身穿公服,戴着幞头冠,正出神呢,被梅应雪的声音激得一抖,忙不迭地又深深施了一礼,“下官,下官是说……”做足了踌躇姿态,没有继续往下说。

梅应雪微微笑道:“陈长史但说无妨。”

“下官的意思是,这残信的笔迹和斋岳赌坊段老板的笔迹十分相像,是否该将此人扣押……”他琢磨着梅应雪的反应,可余光里梅应雪神色淡淡,瞧不出什么太大的拨动,又硬着头皮说道,“兴许,兴许能问出些什么。”

梅应雪撩起眼皮看了一眼纸上字,又将两张纸叠在一起,原封不动地放进信封当中。

这个意思并不明确,至少在陈长史看来,梅应雪对于这件事并没有表现他预想的那样反应,他明明听说梅应雪和斋岳赌坊的老板似乎有些交情,可梅应雪表现得有些太平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陈长史在闵州任职七年之久,再想要往上升一升,就需要上边的人拉一把了,也是出于这个盘算,他才动了心思,但又不敢做的太明显。他特地在风津官府等了一下午,直到望风的小厮和他说看到梅应雪从城外回来,他才装作匆匆忙忙的样子和梅应雪碰上,理所应当地被问了两句,他就顺势和盘托出。

梅应雪当时只是挑了挑眉,便道:“陈长史,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借一步说话。”

陈长史内心喜不自胜,高升近在眼前,便随梅应雪来到此处凉亭,将前因后果一字不落地说了。段小双和风津知府章大人有些来往,他帮段小双递过信,对段小双的笔迹有些印象,在看到那些从流寇窝点搜集的残缺信时就觉得熟悉,今日突然想了起来,就派人去赌坊找到了有段小双笔迹的账簿,多番对比也无法拿定主意。

话说完,却不见梅应雪有什么反应,陈长史捉摸不定,见梅应雪又将其放回来信封中,试探着道:“仅凭字迹确实无法断定是同一人所写,是下官唐突了。”

“长史何出此言,此事正毫无进展,有了长史的线索,才不至于困囿于原地。”梅应雪将信封递回去,好似将他看穿,语气却温和,“不过,长史所求之物,我并不能给你,长史找错了人。”

陈长史羞愧地低下了头,颤巍巍地接过信封,又听到梅应雪说道:“但风津城中有另一人能。”

陈长史更深地低下头,心中明白梅应雪的意思,不由得道:“大人的意思是……多谢大人!”

梅应雪点到即止,只道:“今日你我不曾见过,又何必谢我?”

“诶!下官明白。”陈长史转身告退,亭子中只剩下梅应雪一人。

片刻后,哲之捧着披风等候在外,说道:“公子,天要黑了,夜晚风大,您披件衣裳吧!”

梅应雪没有回头,声音随风飘散,“不必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公子是在想段公子的事吗?”哲之道,“既然公子知道他在哪儿了,为何不直接再去见他?往日在襄都,公子喝醉了不总是说……”

好一会,梅应雪才说:“会的,但不是现在。”

之后他便没再开口,哲之在一侧等候,约莫一个时辰后,一个戴着幞头冠的男人抹着汗朝这边走过来,哲之见梅应雪没有阻拦的意思,便心下明了,让出路给男人过去,自己则是离远了些,在不远处的岔口等着。

梅应雪翘起唇角,声音却没什么笑意,“看样子,要先祝贺长史大人得偿所愿了。”

陈长史腿都软了,好似将将缓过神来,但手里的信封已经不见了。

梅应雪问道:“长史大人这幅样子,是见了什么吓成这样?”

“梅大人,”他接连“哎”了几声,才说,“早知那信还是交给你为好。”

梅应雪但笑不语,只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陈长史道:“下官想着,还是要和大人您说一声,信已经交上去了,但……但那位似乎也没有深究的意思,反倒命下官不得将此事说出去。”

“哦?”梅应雪动作一顿,面上流露的情绪转瞬即逝,“……我知道了。”

陈长史见此,不再多说,转身走了。梅应雪捏了捏手指,喊了一声,一边大步往亭外走,“哲之,备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待哲之牵来马,梅应雪又吩咐了新的安排,将一张羊皮地图递给他,“从风津到白氏赤旗军的营地,只有一条必经之路,你且先去那里等着,若是见了燕王的人马,躲得开就躲,躲不开就去赤旗军营地避一避,拿着我的令牌,他们会让你进去的。”

梅应雪最后说:“我还有另一件事要做,晚些时候再与你汇合。”

这一件事梅应雪需要亲自去做,他隐瞒身份,找了一辆马车,将其安排在离开风津的旧官道上。这条官道已有些年头了,远不如前些年的新官道好走,但胜在路途近一些,所以才没有被荒废。

做完这些,他才转头前往赤旗军营地,过程中一颗心从未放下。

一轮银月从云层中缓缓攀升,树影婆娑,凉夜无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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