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无言的尴尬蔓延不到半分钟,陈溺喊来服务员买单,拎包起身:“我还要上班,就先回去了。”
“小美人。”路鹿终于忍不住喊住她,有些委屈地哽咽,“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家里出事之后就和她没了联系,几年后再见面,只能生疏地邀请她来参加自己的婚礼。
陈溺低眼看向她,喝到忘加糖的苦咖啡皱着鼻头时,好像还是当年那个在校园大大咧咧、拉着她爱撒娇的短发姑娘。
今天吐槽新买的相机镜头被指甲刮花,明天又苦恼地想着怎么骗项浩宇一块去网红店打卡。
论遗憾当然有,学生时代的感情大多不会在乎阶级和身家背景,而陈溺那时候本就没有相处几年的好朋友。
可见友谊也不能有长时间的空白期,都会生分,疏离。
但又能怎么样呢?
她们一起在凌晨半夜冲过偶像签名的专辑,在18岁一起去看同一场音乐节,互相帮过对方上过多少节课,也分享过心仪男孩和太多青春的秘密……
陈溺站着那望着她,顿了很久。终是妥协地拿过纸巾擦拭她眼睑下的泪,把那封请柬捏在手里:“新婚快乐。”
南港海洋监测局在南港海域巡航过程中偶遇了粉色海豚群,出车的记者跟拍报道的同时,连带着那块海域的负责人陈溺也一块儿出了镜。
从码头回来,小实习生助理在大门口等着,很有眼见地递上一杯冰奶茶。
“门外停车场的那辆超跑是谁的?”陈溺蹙着眉头,想说这样影响不好。
不管是家里有钱还是自己有钱,这要被有心人拍张照片,让他们吃公家饭的都难说清。
小助理往群聊里问了一嘴:“不是咱们同事的,好像是今天来签约智能仪器的公司代表。”
虽然这不归陈溺管,但她也听了点消息:“之前的云杭不继续合作了?”
“是。詹工手下那批人见他退休回老家养病,也都不想在云杭干下去了。”
陈溺抿了口奶茶,舔了舔牙尖:“这家新公司的仪器有做过海上模拟检测吗?导航台、AIS船的自动识别系统也都要更换吧。”
“都要的。”小助理看了一眼最新消息,“所以李总监说面试快开始了,对方公司的设计总工程师也快到了,让您也过去。”
“我过去干嘛?”
小助理把手机上的话委婉转达一遍:“他说、说您是长期出海观测的科研人员,对仪器的熟练度和要求都会很高,建议一块儿过去旁听。”
陈溺扯扯唇,眼神乏味:“我看他是见不得我歇一下。”
说是这样说,但人还是得到。
绕过大厅正要进电梯,偏厅的白色高背沙发上坐着三个人。
小助理瞟了一眼,在旁边跟她低说这两位估计就是九洲公司的代表们,边上还有一个是请他们上楼的科员。
陈溺往那瞥了一眼,坐在最外边的男人一身黑色正装,手机举在耳侧正在接电话。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一只修长骨感的手掌,后脑手圆润饱满。
她踩着四五厘米的高跟鞋在安静的大厅里哒哒经过,坐那的几位都下意识抬眸看过来。
和最外边的那位视线蓦然相对,他眼皮倦怠地半耷着,一贯的懒散。眉骨英气硬朗,漆黑眼睫的阴翳拓在鼻梁两侧,一张脸棱角分明。
领口的领带系得恣意,下颚线流畅刚毅,漆黑冷洌的眼神无端给人压迫感。
陈溺滞了一下,一时忘记提步往前走。
步子顿在那,漆黑长睫扑扇着眨了又眨。虽然面无表情,但自己清楚地知道大脑空了几秒。
“陈科!从港口回来了?”坐在那的正是负责器械这块的老刘,朝她热情地招招手。
陈溺神色无虞地移开视线,朝老刘点点头。
没说其他话,继续往前走,边侧身和身边小助理交谈。
脚步声和那位小助理响亮的应答声远远地传过来,直到那边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
人都进去了,彻底重回平静。
老刘这才开口介绍:“刚才那是我们局里新晋科长,著名的冷美人!”
“确实挺冷,还挺美。”一旁的阮飞庭捧场地笑笑,推推手边的男人,“你说是吧?”
江辙挂断电话,喉结滚了滚:“嗯。”
他低眸,回想了刚才的陈溺。西装包臀裙,柔软的卷发垂落在胸口,目光冷淡,好像一直没变过。
在这种觥筹交错的世俗里,她也没养出张卑亢假笑的脸,每一刻都在做自己。
当初花了一年多时间和她谈恋爱,好不容易把那个冷静澹然的女孩拉下来陪他一块在缱绻旖旎中胡闹。
现在都回了原点,甚至比原点还差。
她向来清凌凌的眼里看着他时再没了半分情绪,如看一个擦肩而过的陌生人。